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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的備份愛情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石岩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家,每個周六都在朋友開辦的書畫班教工筆畫。

  工筆畫班二十幾個學生,清一色的女人,都是富太太,學習在畫壇上並不吃香的工筆畫,只是想要提高自己的品位。石岩走上課堂,雖然滿眼珠光寶氣,可讓他注意的只有周子楣。周子楣或白襯衫套長裙,或T恤衫套休閑褲,一身女學生氣,讓人看不出實際年齡,也讓她在身着名牌、精心妝扮的富太太群中格外扎眼。周子楣總是匆匆來去,可一旦握起畫筆,很快就沉入其中。她的沉迷,讓石岩覺得自己的工作還有價值,不是在陪一群附庸風雅的人玩。他潛意識裡似乎只為周子楣一人上課。

  那天晚上,朋友請石岩上茶館喝茶。兩人剛剛坐定,頭戴方巾的女侍過來了,邊擺茶具邊望他們笑:“老師好!”

  石岩抬起頭,女侍竟然是周子楣!石岩不相信地看了她一眼:一個女侍竟然每個月花幾百元去學畫畫?

  周子楣要為他們倒茶,石岩忙接過來,周子楣也不客氣,就把茶壺遞給石岩,又送來幾碟茶點,有杏干、葵花子、開心果、榛子……石岩看見別的客人桌上只有一碟瓜子和一小筐爆米花。喝完茶買單,卻有人替他們付了。石岩一想,肯定是周子楣付的,忙把錢遞給她。周子楣連連擺手:“請老師喝杯茶也是應該的,再說,我正想求老師個事兒……我想單獨跟老師學畫畫。”

  “行!”石岩爽快地答應。

  此後,每個周日的上午,周子楣獨自來到石岩家學畫畫,每次來都是提着點心,學完畫,師生兩人便喝茶吃點心聊天。石岩的每個周日上午因此陽光燦爛。石岩想留周子楣吃午飯,下午帶她出去遊玩,周子楣總說有事匆匆離去。

  石岩過着懶散的獨居生活。他每周在美術學院上五節課,剩餘時間就是跑到郊外釣魚,釣到天黑再跑很遠的路回家,灌一肚子涼水啃個麵包,接着就昏天黑地昏睡。石岩並不是不想成家,朋友們給他介紹過不少女子,個個都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石岩主畫工筆畫,畫古代仕女像,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畫就沒有了市場。這些女子們個個都是要石岩改行,改畫山水花鳥,拿到畫廊換大錢。藝術沾上銅臭就不叫藝術了,石岩堅決不為。道不同不相為謀,那些女子一個個離去。周子楣這個女侍竟然掏一大筆學費學工筆畫,石岩對她更上心了。

  周日上午,石岩早早請來清潔工做衛生,買鮮花,又將香爐擦拭乾凈,焚上一支香,泡一壺“青山綠水”,然後等着周子楣。

  這次周子楣提前了半個小時到。她畫著精細的淡妝,盤着高高的髮髻。看着石岩詫異地看着她,臉上不禁泛着淡淡的紅暈,羞澀地說:“今天我給老師作一幅畫吧。”

  “畫我呀?我又不是仕女有什麼好畫的?”石岩笑着說。

  周子楣取下雙肩包:“別動,等我凈手焚香后換了衣服給你畫。”說罷進了卧室。

  不一會兒,周子楣款款出來,淡紫的旗袍,同色的披肩,朝石岩微微一笑,然後神清氣閑地拿過筆,緩緩吸一口氣,輕舒玉腕,運筆如飛起來。她神情凝重,千重意念聚為一心,一幅畫一揮而就。

  收了畫筆,周子楣嬌媚地問:“老師,我畫得像么?”

  畫上的石岩一身古裝,如玉樹臨風。石岩彷彿不認識她了,那個白衣長裙的侍女怎麼會有這樣的風範?半晌才叫了一句:“好!”

  周子楣喜眉俏眼地看着他:“老師喜歡,就送給你作生日禮物吧!”

  石岩一愣:“生日禮物?”

  “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早偷看了你的身份證,關在家裡苦練了許久,就想送給你一份特別的生日禮物。”周子楣如一個撒嬌的小女孩,嘟着嘴說。

  石岩心裡湧起一陣莫名的感動,周子楣的嬌媚讓他手足無措,他一把握住周子楣的手。周子楣的手微微一抖,她面若桃花,眼帘低垂,旗袍外露出渾圓的酥臂,好一個嬌媚似水的女子,石岩豪情萬丈,一把把她緊緊摟在懷中,周子楣嬌喘着倒向石岩懷中……

  兩人雖然如膠似漆不能分開,但周子楣仍然只是周日上午到石岩的家,下午準時離開。石岩難分難捨,周子楣輕柔地說:“我還得去掙飯錢呢。”石岩更佩服這個獨立、淡泊物慾的女子。

  周四這天,朋友給他教畫畫的報酬,這可是一份額外收入。拿了錢回來,正是下班的時分,街上人來人往,時不時堵車。石岩決定走着回去。路上望見一家首飾店,心中一動。他早想買件禮物送給周子楣,就買了一枚戒指。

  買好戒指往回走,路過市中心最大的酒店,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跳入眼帘。

  那是周子楣!她身着華麗的衣裙,挽着一個禿頭男人的手臂,一臉嬌媚的笑。那個男人石岩從電視上見過,他是本市有名的地產大亨。地產大亨愛憐地摟着周子楣的肩膀,坐進進口的寶馬車。在石岩發怔的目光中,車子一溜煙開走了。

  石岩狂奔着向茶樓跑去。他想他一定是看錯了,那人不是周子楣,這時周子楣一定在茶樓里!

  石岩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趕到茶樓,女侍說周子楣早已辭職,好像去了一家服裝城。

  石岩又奔向服裝城,一身汗水衝進去,急忙位住一個服務小姐問:“周子楣呢?”

  服務小姐怪異地上下打量着石岩:“老闆不在,她出去了。”

  “什麼?周子楣是你們老闆?”石岩驚奇地問。

  服務小姐更驚奇:“是呀……”

  石岩昏昏沉沉地回到家裡,天已黑了。他呆坐在黑暗之中,手中仍攥着服務小姐給的服裝城小廣告,耳邊迴響着服務小姐的話:“不信你看廣告,上面有她的電話號碼和名字。”

  石岩又想起朋友的話,到這裡學畫的人不是有錢的主兒,就是傍着有錢的主兒。石岩明白了,原來他只是周子楣每個周日的備份愛情!心裡一陣絞疼,嘆口氣開燈,從衣兜里掏出那枚戒指,將它扔進抽屜深處。

  這時,響起敲門聲,石岩驚異起身開門,還沒看清進來的人是誰,那人已撲進石岩的懷中:“石岩,我等不到周日了……我想你。”

  周子楣的頭抵在石岩的下巴上,石岩只覺軟玉溫香抱滿懷,女人的體香絲絲縷縷鑽進他的肺腑,讓他心跳如鼓。

  石岩還是艱難地推開周子楣,聲音低沉地問:“你……到底是誰?”

  周子楣聳聳肩,一臉嬌媚:“好奇怪的問題!我是周子楣呀!”

  “你到底是茶樓的侍女,還是服裝城的老闆?”

  “我既是茶樓的侍女,又是服裝城的女老闆,當老闆煩了累了,就去當侍女,體味一下被人呼來喚去的滋味,於是就告誡自己,只有好好乾,才不會被人呼來喚去……石岩,這是國外最時尚的休閑方式。”周子楣調皮地看着石岩,軟軟的身子又貼了上來。

  石岩生硬地擋住她:“那麼,給地產大亨當情人當久了,生膩了,又來體會一下給窮畫家當情人的滋味,這,也是國外流傳過來的時尚?”

  周子楣吃驚地望着石岩,臉色青紫,低垂着頭欲言又止……一陣沉寂過後,周子楣走了出去,輕輕關上門,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搗碎了石岩的心。

  石岩決定辭去書畫班的授課,他不想見到周子楣。朋友留他不住,說:“好吧,你走之前幫我最後一個忙,明天我們去抗癌中心義務作畫,那些都是時間不多了的人,你能不能去給他們畫張像?”石岩答應了。

  第二天,一輛大巴把他們拉到郊區療養院。石岩正在揮筆作畫時,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石岩。”他轉身,看到周子楣憔悴的臉。

  “你怎麼在這兒?”石岩心中一沉,吃驚地看着周子楣問。

  周子楣一笑,目光投向遠處一個光頭男子,“他在這兒。”

  正是那個地產大亨!他一身休閑裝,光亮的頭,臉上是恬靜的笑。

  石岩把探究的目光投向周子楣,周子楣平靜地說:“他患肝癌。我一直沒對你說,他是我高中同學。高中畢業時,他為班上的同學每人畫了一張肖像,唯獨沒給我畫,在那時我是多麼羞辱啊……他得知他的病情后,就來找到我,說要完成高中那個願望,要單獨給我畫一張最好的肖像。我真傻,現在才明白他那時稚嫩的舉止中,藏着一個男孩子青春期的秘密……所以我要陪他平靜地走完人生最後的這段路……”

  這一刻,石岩說不清心裡是疼痛還是酸楚,他埋怨周子楣:“你!為什麼不把這一切告訴我?”

  周子楣垂下頭:“我不知道他還能活多久,我當然希望他活得越久越好。所以,我不想耽誤你……”

  三個月後,地產大亨已經安然地去了另外一個世界。石岩從抽屜深處拿出那枚戒指,來到服裝城對周子楣說:“我給你戴上好嗎?”

  周子楣嬌羞地點點頭。石岩把她緊緊擁進懷中,生怕她從懷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