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停電,我在電腦上用“一指禪”苦敲了兩個多小時的東西,因為忘了備份,頃刻化為烏有。我鬱悶極了。
這樣的苦頭,已經吃過不止一次了,我竟然始終沒有吸取教訓,我真混。有人說,四十歲后再犯錯誤,是不可原諒的。這話雖然聽起來刺耳,想想,其實是很有道理的。古人云“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既然“不惑”,怎麼還會犯錯誤?而我,差不多要到知天命的年齡了,竟還像小青年似的,毛手毛腳,豈止不可原諒,實在該挨揍。
我住的這地方,我們戲稱為“西部地區”,發展永遠滯後於城區的其它社區。那道路,坑坑窪窪的,甚至還不如鄉下。冷不丁就給你來個停水、停電什麼的,那是家常便飯,成了一個被“遺忘”的角落。當初選擇在這地方定居,圖的是個安靜。沒想過,在城市裡,安靜往往就等同於落後。
此前停電,都多少有些心理準備。今天可是元旦,普天同慶的日子,想來是不會輕易斷電的。正是出於這種想當然的大意,才忘了在電腦上備份,結果讓我後悔不迭。
事情已然發生了,怨天尤人,已經毫無意義。好在不久電又來了,慢慢地用“一指禪”在鍵盤上敲吧。愚公挖山不止,那我也就敲鍵盤不停。敲一個字,就少一個字,總有敲完的時候,權當練習指法吧。我寬慰着自己。
可是,感覺就是不一樣。即使是自己寫的東西,第二次來寫,時過境遷,就再也沒有那種衝動,沒有那種激情了,也就再也寫不出那種味道。寫東西,好在是鬧着玩,如果要靠它吃飯,那就真悲摧了。
停鍵遐思,我想到人生。不也和電腦上打字一樣嗎?很多時候,我們對自己的行為,都應該備份、存盤,雖然繁瑣,但卻有必要。
我是一個喜怒現於形的人,用恭維話說叫率真,其實就是心裡存不住事,沒心機、沒城府、缺少“修養”。生活里,不知不覺得罪了人,還懵懵懂懂。知我者,認為是性格缺陷所致,加以原諒。不知我者,就悄悄記在了心上,加以計較。一有機會,就連本帶利討了回去。這種個性,唯一的好處,就是容易對付,不需要操什麼心。
我本性喜歡安靜,並不怎麼喜歡湊熱鬧,因此我很少打牌,這不是自我標榜。給誰看呢?況且,大文豪胡適就說過“小賭怡情”的話。人總有心煩的時候,有時候沒有原因,可能是一種生理現象。一心煩,就坐立不安,熱鍋上螞蟻一樣。因此,為散心有時也去湊合湊合麻將。打麻將,有輸有贏,這道理我自然懂。吃上講,卡下家,撞對家,本就天經地義。可是,真上了場,感情往往就不受控制了。
一天早餐,一個同事的孩子同桌,大家逗他。不知怎麼扯到麻將上了,旁邊的一位,說我打麻將恨不得把桌子砸個洞。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當時聽了,心裡很不是滋味。其實,我和他很少在一起搓麻將,也就一回兩回吧,竟然就給他留下了這樣一個荒唐的印象。可見,一個人的一舉一動,都拷貝在別人的眼裡。
是啊,他說的雖然有些言過其實,愛發脾氣,的確是我的軟肋。麻將桌上,牌一不好,心情就煩,不時就怨天尤人。自己不愉快,弄得別人也不愉快。我是捨不得輸錢嗎?不是,是不願輸,是好勝心太強。說實在的,我打麻將,不是為了贏錢,是為了消磨煩人的時光。換句話說,我把打麻將當做了治心煩的葯,結果往往是弄得更心煩,還產生副作用。為這事,招致過嘲笑,不是沒有檢討過自己,只是因為沒有備份,沒長記性,一上場,就有些情不自禁,舊病複發了。
明知道說話要分場合、分對象,要講求說話的藝術,卻老是管不住嘴,控制不了情緒。自己認為對的,就總愛堅持。一旦聽到不同的聲音,心裡就老大不高興,據理力爭,甚至面紅耳赤。有必要嗎?沒有。即使是真理,也不應該強加於人的啊,何況自己的想法未必就真是真理。言語上爭長短,論高低,結果是傷感情。傷了感情,即使自己說的是真理,也讓對方增加反感,就更難以得到認同了。
生別人的氣,是對自己的一種傷害。這話是很久以前初來工作的這個地方,一位冰雪聰明的學生寫給我的一張便條。那時,她所在的班,學習秩序特差。講小話的,做小動作的,打瞌睡的……這一切,都是此前我絕對無法容忍的。於是,我常常發脾氣,有時氣得暴跳如雷,甚至動手揍人。這孩子知道我不了解情況,特別同情我,就寫了這樣一張便條勸慰我。我當時特別的感動,對自己行為進行了深刻的反思,及時調整情緒,改變了急功近利的態度,換了一種方式方法。結果,天也沒有塌下來。這很好啊!殊不知,因為忘了備份,即使現今,頭腦一熱,就又張牙舞爪顯出那種暴君的粗暴作風。己所欲,也應勿施於人,這道理難道我就不懂嗎?老實說,這和我這樣年齡的人太不相稱了。一想起來,就不免感到羞愧。
回望幾十年的風風雨雨,有時想,如果我對自己的行為能及時存盤、備份的話,我的人生是不是可以少走彎路,甚至會重新改寫呢。真那樣的話,我在人們眼裡,又會是一個什麼樣子呢?見人一臉笑,哼哼哈哈,該是“從善如流”溫文爾雅了吧。說不定,哪個領導一高興,還會賞個一官半職的。最不濟也不至於還在講台上吃粉筆灰了吧。可是,那還是我嗎?但我要堅守的“我”,是不是真的值得堅守,是不是也像電影《集結號》里的穀子地那樣,我至今也沒有想明白。
世上什麼葯都有,就是沒有後悔葯。過去忘了給自己備份,從現在開始如何呢?孔老夫子說:朝聞道,夕死可也。從現在開始,我要給自己行為備份。
我應許自己:不再生氣。無論對誰,包括自己;也無論遭遇什麼樣的事情。因為生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要做一個沒有脾氣的樂呵呵的小男人,快樂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