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布 局
為了一個未接電話,我被迫離了職。
二零一一年七月十一日,星期一,天氣炎熱,平平淡淡。
閆會計休假,出納劉朋超還兼原料採購等職,整天開着車在外東奔西跑,不常呆在公司,業務開票室只有我和郭帥兩人上班。這個出生於八四年比我兒子大兩歲的小夥子很老道,很成熟。
老闆不在公司,劉總帶着一幫人在後面那個又臟又熱的小房間里如醉如痴的打了一天麻將,中飯時幾個人在公司食堂隨便吃了點后又接着繼續打,到下午六點半下班吃晚飯還未結束,持續鏖戰。這在公司是公開的秘密,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為了保護自己,誰也不敢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告訴老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此事,就老闆一人被蒙在鼓裡。
吃過晚飯後,郭帥在浴室洗澡,隔着門對他叮囑了兩句,我就出去上街了。頭髮長了,覺得很熱,我想去理髮。
去理髮店並不是很順利,排在我前面有一對老兩口,等了很久才輪到我,匆匆理完髮,我很快就往回趕。
理完髮后我頭上脖子上衣領上的細碎頭髮屑很多,走的急又出了一身汗,想急着回來洗個澡沖洗一下,涼爽涼爽。另外還有一個我不願在外面逗留太久的原因是我回公司后,郭帥就可以回家了,我怕他等的太久。我老了,他年輕,生性淡泊的我對生活沒有過多的要求,又住在業務開票室的套間,下班后這段時間事情也不是很多,他剛新婚不久,讓他早早回去,和新婚的妻子多在一起也是應該的。
回到公司,走進業務開票室的門,看到劉總和郭帥距離很近站在一起面對面說話。看到我走進來的一剎那,劉總回過頭一直盯着我,陰冷怪異的目光如針刺在背一般讓我感到渾身的不舒服。不過這個身材高大,戴着眼鏡,挺着將軍肚,經常喜歡穿一條白褲子,說話慢條斯理,近六十歲的老男人老先生,我們的劉總,一直沒有說話。
當時也沒有想到要去看手機時間,現在想起來大概有八點鐘左右。郭帥很快反應過來笑着和我打招呼。
“王會計,理髮了?”
“是呀,我理了個發,這個天氣熱的人出了一身汗,滿頭的頭髮屑,我要趕緊去洗個澡沖洗一下。”我邊笑着說話,邊不好意思的用左手順手摸摸頭,匆匆從他們倆身邊經過,進了我的宿舍。
回到宿舍,不知道做了個什麼,回頭又走出來,他們倆人已經不在開票室了。我看到閆會計辦公桌後面的小柜子上的兩個塑料袋裡,分別裝着今晚食堂的晚餐,好多個油炸饅頭和一堆水煮豇豆涼拌蒜泥。我心裡很快明白,他們幾個打麻將的人馬上要一起出去吃飯,帶上這些零食一塊吃。
西晒的辦公室很熱,我走到院子西邊那一排花壇的邊上坐下來。洗澡室里亮着燈光,門緊關着,我知道裡邊有人,等前一個人出來我才能進去。
暮色越來越濃,時間慢悠悠的一分一秒的過去。生活就這麼平淡無奇,今天和昨天一樣,明天和今天一樣。我以為我的後半生就這樣在送走夕陽迎朝陽,送走春夏迎秋冬中平平淡淡的過去了。卻不料禍起蕭牆,一個天大的災難正在悄悄的向我靠近。
郭帥不知從哪裡忽然走出來,匆匆走進業務開票辦公室提着那兩個塑料袋出來,給我打招呼他要回去了,我點頭應聲之後,他很快就轉身走出了公司大門。
不一會兒,洗澡室燈滅了,門打開了,魏師端着洗臉盆,頭髮濕淋淋的走了出來,匆匆離開。我知道她洗完澡了,終於該輪到我進去洗了。
男人一般洗澡時間都很短,用洗髮水洗完頭,淋濕身子打一次香皂,沖乾淨就行了。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我還惦記着業務開票室是不是有外來業務電話,耽誤了公司的正事。雖說已經到了傍晚時份,平時電話很少,但是我還是隱隱有些擔心。
正當我用清水沖凈身體,用毛巾擦乾的時候,《回家》薩克斯音樂聲悠悠揚揚的響了起來,原來是我的手機響了,我愣了一下沒接,以為是騷擾電話。如果是騷擾電話,還沒等你接上,很快就會掛斷,等你回過去。可今天的《回家》音樂聲一直悠悠揚揚的頑強的演奏着,我終於知道,這個電話是真的找我,沖我而來的。
我裸着濕淋淋的身體,走到掛在衣架上的褲子前,從手機套里掏出別在皮帶上的手機,打開一看,一個1399×××9989的陌生號碼顯示在屏幕上,我略微遲疑了一下,左手按下接聽鍵,舉到左耳朵邊。那時候不知是幾點幾分,後來查看時間,才知道這個電話打過來的時間是晚上8點12分。
“喂!你好!”
一場災難就這樣毫無徵兆的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