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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霽廬山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人間四月芳菲盡,

  山寺桃花始盛開。

  常恨春歸無覓處,

  不知轉入此中來。”

  (白居易《大林寺桃花》)

  總想寫一下1983年匆游匡廬,但幾番沒敢下筆,“霧裡深山雪裡煙,看時容易畫時難”,用文字說明白又何其不難?時時想起廬山的“百步坡”之上數里處的幽靜峭壁,太像古中國畫了,不,應該說古中國畫太像它們了。(在此前我尚無機會游過一二座中國“名山”,故初游印象深刻)在谷中我看見來自武漢和北京的三位畫家在雪中邊搓手,邊認真描摹。

  大雪不小,美在雪霽,那朝陽,那霧,霧中半山之傍,山石上刻着“仁、智、勇”及歷代充滿哲思語句。歇休之處,霧飄飄焉正碰衣袂。無怪古說廬山“仙境”,仙境總是少不得霧的。山不在高,有仙則名,而廬山既高,又得“仙氣”。

  山谷中人很少,不,應該說攀山一天只見不下稀零二十人,雪大,又不是游山季節,但好的是落下痛快的寂靜.野鳥在山谷里一聲聲長叫。

  到廬山必到牯嶺,它是本世紀二三十年代外國人“優先來避暑”所擴建。夜宿牯嶺,一爿小旅舍,被子又冷又潮,腳下跋雪一天而鞋濕,褲子也濕了半尺,又沒有火烤。

  早餐,找了幾個飯店。都不開或者沒有應時吃,喝碗半溫吞豆漿,嚼了兩隻冷硬的隔夜油條,旅行嘛,走到天堂可能恰恰沒有什麼好吃的東西招待你。

  印象最深的是綿綉谷,爬了兩個多小時的山,我一直想像當年徐霞客考查廬山是從這條路下邊懸崖上爬上來的否?蘇東坡、李白都游過廬山,早在唐代前,這裡就是江南名山了。杜鵑花粉色簇簇.從黝黑的山谷崖壁上蔓出,在冬雪裡分外妖嬈的美。路很窄.很滑,要小心跌下谷底。

  去看了仙人洞,花徑,仙人洞沒有人們形容的那麼神奇。普通一個小岩洞耳,除去古時確有道家在此修行,只因它生存在廬山,沾了名氣。

  好興緻是游山必備條件,好天氣卻很難常備。山者,必有風雨四時變化。以後我在地圖上看,廬山實在很小,東西寬約十公里,蝸居於長江邊九江之畔,但入其內,則大山矣,雲繚霧繞,尋常難得看清,它的味道也正在於此,松多,霧繚山而居。

  誰不想避亂世而居此?誰不想閉門讀書於此?誰不想退休閑居於此?但人們只能匆匆地來,去,因為廬山是屬於地理的,大家的。

  白鹿洞書院,是建於宋代的我國古代四大書院之一,與睢陽、石鼓、嶽麓並稱,但遺憾的是,宋代建築已湮滅於戰火。宋代理學家朱熹,曾上書皇帝,重建書院(1179年)並來此親自講學,留下千載無量功德。

  “橫看成嶺側成峰,

  遠近高低各不同。

  不識廬山真面目,

  只緣身在此山中。”

  (宋代 蘇軾《題西林壁》)

  白居易在江州謫為司馬(江州為今日之九江市),曾遍游廬山;李白曾五上廬山;蘇東坡在廬山遊歷十天,寫出“不識廬山真面目”名句;岳飛亦曾在戎馬倥傯中遊歷廬山;徐霞客曾上山考查六天;李時珍曾上山採藥;而最早的晉代詩人陶淵明晚年則歸居田園,退居廬山腳下星子縣,“採菊東籬下”。廬山還有李太白所寫名句,是形容廬山南部香爐峰的“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李白也曾在另一首詩《夢遊天姥吟留別》中說:“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李白的“錯誤”在於他天性太喜自由了,以他的性格和世界觀,當年的山深林茂的廬山正符合了他的審美觀念:湘西的“桃花源”——陶潛發現的凈土有股“世外田園”的味,而廬山則正有“天外之山”的氣勢。

  以後我走了許多名山大川,才知道,作為一個自覺的旅行者,除了對歷史,文化感興趣,還要向徐霞客學習,特別對“地理”關注,“一山一水,亦必得其源而探其脈。”(徐霞客游廬山日記)也就是說,仔細地用自己嶄新目光去審視已有先人定論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找出新的發現來。遺憾的是,我只有兩天限時廬山逗留,沒有去山南,而“廬山之美在山南”,一憾。

  據說廬山四時之景美,當在五月開初,屆時山花爛熳,溪泉崢鳴——廬山泉實多,百鳥和旋有遷鳥冬季來此避寒,(廬山鳥類冬季也不少)。大自然里值得我們關注的東西並不小於人類。

  一個人布衣行囊,風塵僕僕獨在山間走,確是種至上享受。英國史蒂文生說:“我不要金錢、愛情、友誼,甚至希望——我只要行萬里路。”如他當年曾來到中國九江之畔,登上廬山,一定大叫不冤也!廬山對於百種好奇心,千百種不同性格、閱歷、氣質的人都同樣包涵,並讓他們滿意這種景緻一一世界上只有少數景觀,有這種全能魅力!但我想只有中國人才能特別喜歡探討廬山,因為文化、歷史的影響,廬山又可說是中國的“文化山”。

  如今登廬山,也許冬天也有汽車代你爬牯嶺,但費用也直線上升。1983年我是由贛州回來,途經九江出差,匆促中遊覽一下的。廬山把它的風味傳給我,叫我以後見不少人試圖徒然向他們介紹它。其實,游廬山最少應住上五至七日,才能好好“體味”一下它的底蘊意味。但是我們總得和“機會”相處,沒有辦法。

  做為生在北方的人,冰雪見得太多了,但江南之雪有所不同;沾在黃梅花上,灑在山茶或杜鵑枝頭,楚楚動人,也不十分真的會凍人,倒是平添了不少情趣。所以,江南才子比北方人才真的愛雪,只可惜它落的太吝嗇。廬山雪中之景,我想可畫,而不可言傳——語言會令它融化。

  含鄱口是廬山的眼睛一一在那裡眺望幾大湖泊之一的鄱陽湖,真可惜我沒有眼福,去那裡需再耗費二天的時問,只好憑想像來增加獲益了。

  廬山,名匡廬,因周朝匡氏兄弟在此修道而名。據說夏禹王疏九江,秦始皇南巡,都曾登此山。它海拔1474米,長約25公里,寬10公里,多塊岩,瀑布,產茶,竹。名勝有花徑,仙人洞,小天池,龍首崖,含鄱口,五老峰,東林寺,植物園等。以霧多著稱。

  游廬山還可順便看一下山腳下的星子縣,那裡是陶淵明的故鄉,有三國時期的舊跡古城台,並在那裡鄰近鄱陽湖港口,亦可一觀。用出差來順路看風景有一大好處:省錢;有一大壞處,太匆忙,什麼也難看全。心情還沒“投入”到融進環境,就喘一口氣離開了。

  “登高壯觀天地間,

  大江茫茫去不還。

  黃雲萬里動風色,

  白波九道流雪山“……(李白《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

  廬山海拔不到二千多米,卻是南方夏季避暑的好地方,江南不像塞北夏天晝熱夜涼,幾乎不用“避”,暑就過去了,在中國幾大“火爐”城市裡,如武漢、南京,近年據說夏天七八月份去到廬山小住,則是市民們最奢侈的夢想了。 “廬山之美在山南,山南之美在秀峰。”(古語)轉了二天,原來連山南邊都沒摸到,嘆哉!……

  1997年我走一趟京九線,重經九江上廬山,總體感覺是今日廬山已太擠、太吵、太亂,早“開發”過甚,牯嶺成了一個浩大的“拉客”與“售貨”的大市場。九江碼頭與車站市聲鼎沸,直抵山下,先已叫人減了六分遊興!……對80年代初有幸“寂寞”地一瞥廬山,並存有廬山一夢已不勝僥倖且唏噓了。 (孫文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