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情緒很糟糕,似乎事事都不盡人意。有朋友對我說:“不好的時候,閉上眼睛,試着朝前走幾步,再睜開眼會看到不一樣的風景,不好的那些也就都過去了。”
有一句話說的很對,“戀上一座城市,是因為在這個城市裡有你愛的人。”
我過去相信,現在也相信。
北上的綠色火車還在遙遙晃晃地向前開,活像是老牛拉車一樣,緩慢,笨重。正是冬季,車廂里加裝的供暖設施也不大管用,儘管近兩百多人擠在一節小小的車廂里,可還是覺得冷的急眼。對座返家過年的民工褪下褐黃髮皺的皮鞋,靠在椅背上打起了呼嚕,混合著濁氣和煙草的空氣就那樣一股煙的竄入鼻間,讓人作嘔。
或者是那個似夢有非夢的東西,我對北方有了種說不清的親切感。是愛戀還是什麼,我也說不清楚。
我想清音是搭這趟綠皮列車離開去北城的,因為我在這裡聞到了她的味道,淡淡的,甜甜的和剛出頭的山茶花一樣,我還不知道清音的名字,正如她也不知道我的一樣,我認為清音這樣的女孩子應該有很純很清的聲音,和她的外表一樣,聽上去像是沐浴在35攝氏度的溫水裡舒服,所以我自己叫她清音。
我知道清音一定是知道我的存在的,我們彼此都深情對視過,也於對待別人不同,但至終也沒有一句對白。
我總想看到清音仰起頭朝向天空時的側影,那一定會有暖色的陽光撒下,溫柔又摻着純潔。她一定清楚我是喜歡她的,我覺察得到。
清音在白楊樹落葉的季節里出現,她不說話,常用複雜到猜不透的眼神來代替她要表達的想法。儘管是這樣,我也喜歡她。
喜歡是件很幸福的事情,有酥麻過心的感覺,尤其是對清音。
清音高高揚起的嘴角總會朝向我,每及我匆匆別過頭看她時,她又會裝做恍惚地低下頭,像是藏了許久的秘密倏地被揭開,而後臉頰紅作一團。
有時候,對於清音我是疑惑的,分明能覺察到同其他人不一樣,可是卻始終沒有一句對話,哪怕是簡單的一句,“你好”。
或許是因為還不夠很喜歡,或者還不到愛。
清音給我的,能記下來的,儘是些安靜,也就是這樣的安靜讓我發狂、痴迷。
有寫美人魚的一段童話,說是海的女兒美人魚愛上了一個人類的王子,為了追求幸福,她承受着詛咒離開了大海,踏上陸地的一時間便再也不能夠說話了。清音應該就是這為追求愛情上岸的美人魚吧,我知道她是想開口說愛我的,可是她不能,因為那該死的詛咒。
一定是這樣。
愛而不得說,愛而不得,清音最後是帶着遺憾離開了我,搭着北上的綠皮列車去向了北城,列車開走後,這裡下起了雪,鋪天遮地的,我一個人就像是站在荒涼的野,周遭都是惹眼的白,慘白到讓人窒息。
我不想清音掉淚,所以乾脆就視線里再也不出現她。
現實就是殘酷和疼痛的等同體,我和清音不說一句話也再說不上話。
時間這條長河掛着不暫停、不倒退的牌子自南向北流去清音的城市,我疏忽已經有多少個時日了。清音一直是我感情沉重的臨界點,極少的接觸卻有極多的感悟。
現在的我忍住不去打探清音的消息,哪怕是一丁點也不要聽到,我不想知道她此刻的生活,也不想再見她,我不想長大的美人魚開口說話,就這樣留在心底深深的壓住就好,記住她不說話的模樣。
我自然明白我為什麼還忘不掉清音,那是像浮雕一樣刻在心間獨一無二的回憶。
原來到很久以後的今天,我也還愛,依舊很愛。
清音在那北城該會很好,我喜歡她的那座城,很遠、很美、很靜,從離開唯一給的擁抱,我就知道那是最後一次見面,但也不後悔,身隔千里,清音,欠你一句“我愛你”現在可以說出口了。
其實我們一直都懂愛,甚至把愛和喜歡複雜的疊加在一起。
有沉默,有深情。
從一開始,我們彼此就愛着對方,只是缺少對白,成了空談和單相思。
這是在17歲的那年。
我還想過和清音結婚、生子、還有一起去死,我從沒有把這個當做幼稚,那是我的願望,現在也還是這樣,只是應該加上遙不可及這幾個字成為完全否定句。
我和清音之間是摻不得別的東西的,僅是貪婪的迷戀就填的脹滿,就算我們分離后也是這樣。
我是敏感的人,清音離開後生活一下變得糟糕,它缺少女主人,也只缺少清音做女主人,哪怕從未有過。
所以到現在我還是一個人,被稱作單身的那樣,我接受不了別人,清音留下的安靜和心安理得就和小城的存在一樣揮之不去。
我有讓自己旅行,試着慢慢去忘卻一些東西,可廢舊的綠皮火車開的太慢,高速上的大巴沿着路追了上去,風景重又過了一次,揀起便丟不掉。
人生就是在記憶里度過的,記憶里不會有畏懼,因為清音像卡通片一樣放過。
我會牢牢記着她的深情,帶着濃烈的感情記着。
……
我是被北上的列車吵醒來的,哐鐺哐鐺的金屬碰擊聲強行把我從夢裡拉過來,擺到透着白日光的現實里。
空氣中還有剛出的豆漿氣味。
我從未遇見過清音,更沒有過北方的城,這是事實。可是我希望它是真的。
可現實里,關於我們的城,沒有清音,更沒有我。
清音一直再未出現過,直到我老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