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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遠,這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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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你是有怎樣一顆良善的心呢?那樣深愛着我,像對待自己最親的孩子一樣。你經常說,我是你心頭最疼的孩子。

  媽媽,我依然記得。當年我掉進冰冷的糞坑裡,你那嘶聲力竭地呼喊,我記得你是怎樣把我抱回家。眸子里滿是疼惜,你拚命地將我抱緊,用自己的衣服將這個剛剛沾滿臟穢的小人兒緊緊地裹着。你一邊哭一邊給我用熱水擦洗,那一個冬天,你再也不肯讓我離開你半步。

  媽媽,我的腳趾。我大聲的哭着喊着,你立馬放下手裡一背簍的蠶繭,看着我那流血不止的大腳趾頭。你大聲的叫着,你沒事那秤砣幹嘛。你這個丫頭,怎麼那麼調皮啊?你急忙招呼奶奶幫忙將蠶繭下樹,抱着我就往樓下跑,用白酒給我消了毒。到醫生家的時候,你已經是滿頭大汗了。這個暑假,哥哥陪我在外婆家過了大半個月。媽媽,我還記得你來接我回家的時候,給我買了一條水紅色的小裙子。你說,小丫頭穿裙子漂亮。你抱着我,輕輕地給我腳趾頭換藥,一邊哄着我玩兒。媽媽,這次我沒哭。當時我4歲。

  當我倔強的傲着小臉跟你頂嘴的時候,你總是抽出牆角的榆樹枝。你說那是特地用來編整我的,你說“黃金條子下會出好人的”。所以你堅信我會害怕那些疼痛,可是你忽略了,你的女兒是一頭倔強的小牛。第一次把藤條扔掉,第一次在你打我的時候,我沒命的向門外跑。我總是那麼容易就激怒了你。可是媽媽,我真的只是想讓你好好的看看我。只是年幼的我並不知道,繁重的農活,已經把你早年的優雅和耐性的磨滅了。這個四口之家,唯一和你相伴的就是這個調皮搗蛋的小女兒。你總是會被急得直哆嗦,我卻站在一邊大聲放肆的嘲笑你的無力。

  媽媽,媽媽。我像一隻小貓一樣,尖聲的哭喊着。媽媽,我怕。媽媽,5歲這年,我將剛從奶奶家借來的一碗鹽全灑在了屋后的那片竹林里。我趴在土路上嘶聲竭力的哭喊着,嚇得你和爸爸直接從家裡沖了出來,爸爸急忙把我抱回了家裡。驚嚇過度的我一直哭喊着,嚇得你直叫爸爸去請醫生。天已經黑了,剛下過雨的路是那麼的濕滑,你一直在哄我說,爸爸已經去叫醫生去了。醫生說我是受到了驚嚇,說是用雞冠血先給我退煞。爸爸請來了三爺爺,用雞冠血,在我手心,腳心和額頭都塗滿了血。溫熱的血液在冬夜裡很快就凝結了,哭喊累了的我,在你的懷裡已經睡著了。你還在等着拿葯摸黑走路的爸爸,偶爾我驚醒之後,又被你輕聲的拍着睡著了。從那以後,我再也不肯在黑夜裡一個人走路了。

  媽媽,我記得你的傷口。腰上,一道長長的紋路。我記得醫生給你抽線的時候,我站在門口大聲的哭着說,媽媽,我疼!你疼不?你忍着額頭滾落的汗珠,吃力的安慰着眼前這個顫抖的人兒,說自己不痛。醫生看着我們都有些動容了。

  媽媽,哥哥念大學了。我也要讀大學,和哥哥一樣,我們家一定是有兩個大學生的。以後媽媽老了,哥哥供養,爸爸老了,我供養。你聽到這裡,問我為什麼不供養你。我說是因為爸爸比你愛我,爸爸不會打我的。我還記得你那聲長長的嘆息。

  媽媽,我還記得,第一次離開你去鄉上的中學念初中的樣子,我是興高采烈的背着書包跑出門的。你給我背着被子,幫我提着洗漱用品,一直提醒我注意腳下,小心絆倒。我像一個出籠的金絲雀一樣,嘰嘰喳喳的開始了一段陌生又充滿魔力的中學生活。第一天晚上,整個宿舍的女生都矇著被子說想念媽媽。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在離開你之後,會抱着枕頭大聲的哭着要媽媽。那一年,媽媽,我12歲。

  第一次胃痛,我坐在屋后的竹林里大聲的向著你做農活的山頭呼喊,媽媽,我肚子痛。初夏的天,你一路小跑回家。問我的癥狀,說我是胃痛。先吃了你常吃的胃藥之後,就不再那麼疼痛了。第二天,你送我去學校,跟班主任託付了一些事之後,你就走了。看着你離開的樣子,我獃獃的在教室門口站着,半天都不想回頭。

  那天,媽媽,你剛到家。就接到了我們班主任的電話,你來的時候,我已經是在身上紮上了好幾根銀針。最後扎在心口的那一針,讓我大聲的哭起來。媽媽,我看到你眼裡的那種痛了。你眼眶通紅的抱起我,將我背了起來。媽媽,太久了。我們敵對了那麼多年,你終於又將我緊緊地貼在你的身上了。媽媽,我終於覺得自己又是你的女兒了。

  媽媽,我不穿哥哥的衣服。我都13歲了,你煩不煩啊。我不穿,你憑什麼不給我買新衣服。從小到大都逼着我穿哥哥的衣服。為什麼海燕都有好看的衣服穿,你就不肯給我買呢?我生氣的將舊衣服扔到了一邊,提着書包就出門了。周末回家的時候,你說明天帶我去街上,你給我買了一件好看的衣服。媽媽,我記得,那件短袖是那之前最貴的一件衣服。你掏錢的時候,還在問我是不是真的很喜歡那件衣服,我用力的點了點頭。那件衣服15塊。原價20,你跟店主磨了半天才得來的。那時,我一個星期的生活費是4到5塊。

  媽媽,我不吃,不吃這個蛇膽。很噁心。我站在7月高高的日頭下,你拿着一個剛剛取出來的蛇膽,那條蛇尾巴還在動着。你拉着我,直接把蛇膽湊到我的嘴邊,一邊說著,這樣的好東西你還不吃,快點吃了。吃了胃就不痛了。那一年夏天,媽媽我知道你出門都帶着一把小刀,看到蛇就不放了。那一個夏天,媽媽,我一共吃了3個蛇膽。可是外婆說你未出嫁的時候,見到蛇都會大叫着跑開的。記得我走路還不是很穩的時候,我在背簍里,你都打開了門鎖。突然就把我放在一邊了。從牆角拿過一根藤條就開始對着門用力的鞭打起來,最後我看着你顫抖的拖着一條蛇出來了。你一邊安慰受到驚嚇的我,一邊用鋤頭把蛇提出去埋了。回到家,你就坐在椅子上,坐了好久才起身。

  媽媽,記得我第一次不敢回家的樣子。我那麼怯生生的看着你,看得你眼裡滿是擔憂。看得你有些不自在,你有些驚訝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兒。詢問是不是生病了。

  媽媽,我害怕回家。你不是我的媽媽。真的不是嗎?我坐在這個熟悉的房間里,低低的問着你,媽媽,我是不是你的女兒?你很驚訝的看着我,像一隻受傷的貓。媽媽,我第一次看到你眼裡的驚慌。你有些哆嗦的看着我,定了定神之後,然後肯定的說道,你就是我的女兒。是我養了疼了14年的女兒。可是媽媽,他們都說我不是。這個纏繞了我14年的問題,媽媽,現在他們給我證明了,我不是。我哭着從凳子上撲到了你的懷裡,媽媽,我真的是被人遺棄的孩子嗎?你仰着頭,依然堅持着說著14年來一直堅持的那句話,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是你和爸爸的女兒,不然爸爸怎麼那麼疼你呢?

  可是媽媽,我真的知道了,你告訴我吧。你又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我是爸爸抱回來的。抱回來時,都快死掉了。嘴巴里,一邊一顆大大的水泡,沒日沒夜的哭着。喂糖開水不喝,吃了一個多月的葯也沒見好。最後醫生用注射器,將裡面的空氣吸出來了,那兩顆泡泡也就消了。抱回來的時候沒有母乳吃,我們到處給你找。所以你從小腸胃就不好。

  你就只肯給我講這麼多。我問你那是誰生的我,我姓什麼?你又是小時候的那句當玩笑的話,你說我是被人用爛背簍裝好放在路邊的,爸爸剛好路過看見了,就把我抱回家了。就這樣,媽媽,我真的相信你說的。我是爸爸從路邊撿回來的,那樣我就回不去了。

  媽媽,我記得,我是哭着抱着你搖着你說著,我是你的女兒,我是你生的。不是別人不要的孩子。

  媽媽,我上高中了。你只來看過我一次,可我一直盼着你突然就出現在我的面前。你再沒來過,我就開始以為你不愛我。只是媽媽,年少的我不知道,你沒有辦法讓自己坐那麼遠的車。你有嚴重的暈車,而我卻不知道,也不懂得,你為什麼總是會在那塊一抬頭就能看到我回家的地里,等我。

  媽媽,為什麼你不愛我?為什麼你的心裡眼裡就只有哥哥?你重男輕女!喝得爛醉的我,靠着牆壁哭着大聲的質問你。這一次,你沒有回罵我。我在那裡大聲的說著,說你不愛我,你一點也不愛我。我是多想你好好的看看我啊,像愛哥哥一樣的疼着我。媽媽,15歲的我,是這樣的幼稚。在家裡一下子灌了4瓶啤酒,然後坐在樓梯上大哭。我在樓上哭,你在樓下哭。你不說話,只是一邊抹淚一邊做飯。然後將我扶到床上,輕聲細語的跟我說話,媽媽,我記得,你已經多年對我沒有這麼溫柔過了。敏感的我以為你是不要我了,我是多麼的害怕你也不要我了啊,那樣我就真的是一個沒人要的孩子了。

  從那之後,你對我說話就再也沒有大聲過。家裡再也沒有了你戲稱為大鬧天宮的場景了。

  媽媽,我是18歲真正離開你的。我們在一起整整生活了18年,分開從來沒有超過一個月。記得我和嫂子鬧彆扭,我哭着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說要接我回家。

  記得地震那年,媽媽,我說我要對你好的時候,你在電話那頭的泣不成聲。記得我失戀的時候,你抱着淚流滿面的我,輕輕地說著沒事,都會過去的。

  記得我病得嚴重的時候,你手足無措的看着我。媽媽,我記得你非要堅持跟我睡的樣子。媽媽,我也記得你小心翼翼看着我的樣子。

  那麼多,那麼遠的往事,我全都過了一遍。可是媽媽,你是怎樣善良的一個人呢?

  媽媽,記得年初我背上行裝離開家的時候。你站在路口,看着我走遠。早已習慣背井離鄉的我,又一次想到了自己是一個你牽在手裡的風箏。媽媽,我總是忍不住相隔一兩天就給你打電話,總是忍不住將自己最新的快樂告訴你。

  媽媽,我記得兒時你教我唱的歌謠。媽媽我記得你給我買了那些衣服,記得你為我流得眼淚。

  媽媽我記得你總是重複的說著,我只是你和爸爸的女兒。記得你總是說,我是你生的女兒。

  原來,媽媽的愛,那麼遠,又那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