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坷人生
——正方形性格和真實八十一難
陳宣章
二十八、小球藻迷
由於自然災害,學校里竟養起了豬。為了豬的飼料,學校動足腦筋。生物教研組熊蘭英建議養小球藻。一開始,把小球藻的原料一瓶一瓶發給學生,回家就用管子在小球藻稀釋液中吹氣。因為人呼出的氣體中有二氧化碳,小球藻就繁殖生長。大多數學生不當一回事,而我認真工作,那瓶小球藻長得碧綠,全校第一。
分散生產的效果不好,學校就在“學習堂”屋頂平台上建一個大池。平時屋頂平台鎖着,不準學生進入,即防止發生墮樓意外,也因為怕屋頂漏水。由我和低一年級的學生劉**負責具體工作:大池放水;按比例加入小球藻原液與人尿;每天三次用工具在池中攪拌,使空氣進入池水,增加二氧化碳含量;每隔三天到學校各廁所收尿液,加入池中;小球藻繁殖到一定濃度,留出種液,在池中加一定量明礬使小球藻沉澱;抽出上清液,把底下的液體取出用布過濾;得到的小球藻沉澱晒乾切成小塊。
因為小球藻工作,我不怕臟不怕累,也沒有星期天。尤其是到廁所收尿液,不但去男廁所,還要去女廁所:先敲門,等裡面學生都走了,進去收尿液。這個活主要是我干,劉**總是用這個那個原因推託。尿液弄在手上是常事,濺到身上、臉上也是常事。抽出上清液時,先用一根很粗的皮管一頭插入池面下,把皮管安置成U型,另一頭用嘴吸水,再把這一頭位置放到比水面低,上清液就被虹吸流出。然後控制那一頭,保持在池面下一點,直到無法再不涉及池底的小球藻沉澱。
在用嘴吸水時,池水衝進嘴裡是常事。這裡面可是有尿的,但是我不怕,吐出池水,用自來水漱口就算了。有十幾次,池水很急竟衝進嗓子,噁心了好幾天。
那一年學校表彰兩個先進:我是“小球藻迷”,還有一個4班的“養豬姑娘”。事迹不但上學校門口的黑板報頭版,還被排成文藝節目在全校演出。
按理,我可以“趁勝前進”,提出入團問題。但是我一直到畢業,一字不提。這並不是我謙虛,我的正方形性格使我一生恨那些把別人命運握在手中為所欲為者,更恨那些藉助權力營私舞弊者。“士可殺不可辱”,再說,天下之大,何必在一棵樹上弔死。
可是,一次次換樹,一次次碰壁,從不悔改。問題在何處?就是從不肯低下“高貴”的頭。假如我有一次在頂頭上司面前低頭哈腰,人生就會改寫。不是沒有機會,而是根本不幹。有時好友勸說,我還翻臉痛罵,弄得好友非常尷尬。
江山易改秉性難移。這個秉性有奶媽的內因,也有各種教育的外因。大面上的教育都是冠冕堂皇,至於教育者自己怎麼想怎麼做是另外一回事。學生按照教育灌輸的觀念去做,碰壁是難免的。用俗話說,就是書生氣十足。
現在,社會上還有許多另類“教育”:《厚黑學》、《三十六計》、《**謀略》、《22條天規》……他們教育人:臉皮要厚心要黑,要玩弄計謀權術,要口蜜腹劍,要兩面三刀,要勾心鬥角,要台上握手台下絆腳……而學校教育是階級教育、愛國主義、國際主義。在另類“教育”下,假如被敵人捕獲,就屈膝投降,出賣同志與組織;看見外國強權,就賣國求榮……
可是,對於這些東西,我就是不想學,怎麼辦呢?就用人生去碰撞。
二十九、考大學風波
原本想高中畢業當工人,可是發生了“考大學風波”,事情逆轉。
我家樓下李家,戶主曾經是偽甲長。按照政策,偽保長是鐵板釘釘的歷史反革命,偽甲長除了罪大惡極者,是內控的歷史反革命。其妻郁**解放初期在“婦女解放”的旗幟下積極活動併入黨,在區婦聯工作。我們大樓有樓組長,郁**卻像是太上皇,什麼都要插一腳。
1962年,我們大樓除了我與二哥,李家的女兒也考大學。我與二哥成績優秀,鄰居都知道。郁**就去光明中學、文建中學活動,企圖阻止我們考大學。
她對學校黨辦老師說:“他家吃救濟,生活困難,學校應該幫助他找個工作,減輕國家和家庭負擔,不應考大學。”“你是幹什麼的?請出示證件。”“我是區婦聯的。”“請出示介紹信。”“沒有。我是好心,為他家着想。”“你究竟是為了什麼?”“……”“你管得太寬。國家需要人才,眼前的困難是可以克服的。政府對經濟困難的大學生有政策。你還是請回吧。”
“未遂乾媽”還讓班主任老師找我談話,要求我為國家需要,為學校爭光,一定要好好考大學。有什麼困難,告訴學校,學校一定儘力而為。
正好,二軍大到學校摸底,選拔優秀畢業生。我就被推薦了。
二軍大以前是為部隊衛生工作人員提高醫學水平。1960年開始招收高中畢業生。但是,政審第一,成績第二。學生採用自編講義。1962年,業務副校長向進提出:“教育質量趕超上海一醫”。另外,按照中蘇以往的協議,1962年蘇聯提供100艘潛艇。海軍需要100名潛艇軍醫。於是,二軍大在全上海中學挑選優秀畢業生(包括政審。但是政審比以前放寬條件)數千名,到同濟醫院(後來改稱長征醫院)體檢。我們是按潛艇標準體檢,僅比飛行員低一級,在牙齒咬合方面還有特殊要求,最後合格500名。文建中學送去5名,合格2名,我就是其中之一。這500名中,再根據高考成績錄用前100名。
高考填志願,每人24個。因為每個志願是以“系”為準,不是以“校”為準,所以就多。24個志願分第一批(重點大學)和第二批(非重點大學)。二軍大的志願是“0”號,即多一個志願,又凌駕於其他24個志願之上。其實,我的第一志願是北京大學數學力學系。
在學校摸底期間,招生的軍官去外調學生的社會關係。解放前。我母親高中密友范霞是1938年參加革命的地下黨員,為了逃脫特務追捕曾經多次被父母“窩藏”。後來她秘密去解放區,連她父母都不知道。1956年范霞找到我母親,恢復聯繫。我們都稱呼范霞“阿姨”。姨夫在新四軍軍部時是粟裕的秘書,阿姨是新四軍軍部文化教員。解放后,姨夫是高幹,家就在康平路。逢年過節,我們就去拜年。
阿姨家對面有個上海第五十四中學。大哥就提出高中要考這個學校。阿姨也歡迎,說:“如果考取,就在我家住。”結果他真在阿姨家免費吃住三年。
大哥高中時,招部隊飛行員,大哥體檢不合格。畢業時,裝甲兵學校招生,政審外調時,阿姨說:“寧波人對大兒子很看重,免了吧。”結果作罷。我考二軍大政審外調時,阿姨說:“行!”二哥雖然成績很好,可是近視眼,這些事情就沒有份。
結果,我以優異成績被二軍大海醫系錄取,六門課平均78。5分。1962年考大學的錄取比率很低,文建中學是20%左右,而許多學校是剃光頭,沒有一名考上。二哥考上南京航空學院,樓下的李*考上北京大學(據說,因為她母親是黨員,她是學校學生幹部,可以加分)。
李*畢業時,為了分配到大城市,就假裝與鄰居徐國光談戀愛。徐國光是東海艦隊司令部幹部,為她出具軍人對象的證明。誰知:一分配就緒,李*就甩了徐國光,騙局成功。此事在鄰居中影響惡劣。
看到現在社會上,考大學、就業是重大事情。再貧窮的家庭也拚命要孩子上大學,而孩子卻不珍惜大學生涯。每年,媒體還曝光高考作弊等等。我真感慨:這些人怎麼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