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冬)
這年,掃除文盲的義務,慢慢落實到我們中學生身上。
一次校會上,學校領導向全校學生作了一個簡短的動員,要求我們配合全國掃盲運動,積極地深入到鄉村,幫助群眾掃除文盲。
接着,各班由班主任宣布本班的任務。我們班到南郊高級農業合作社。
班主任胡育忠老師他把全班學生分成若干組,一組有4-5人,指定1人當組長,組裡配一個本城南郊人作嚮導。我和我的同桌賴森生共一個組。他家住在南門街,是南郊高級農業社的成員。他是外宿生,是我們組的嚮導。
我們下鄉的時間定在星期六晚上。傍晚,我們同組的同學吃過飯後,就相約到南門街去找賴森生。賴森生見我們到齊后,就隨手抓了幾根煙骨頭①,帶我們到負責的那個耕作組去。
我們不熟悉,賴森生就帶我們一家一戶去動員。群眾都很理解,都答應晚上會來上夜校。
夜校就在一家較大的房子的廳里,有幾張大小高低不一的桌子和椅子。我們到夜校時,已近天黑,房子的主人點亮一盞煤油燈,放在一張較高的桌子上。我們幾個學生圍坐在桌子邊,一邊閑聊一邊等待讀書人的到來。
等了許久,還不見人影,我們有些着急。房子主人說:“沒那麼快,他們從農業社收工回來,還有很多家務要做。等做完家務,吃過飯,還要哄孩子睡覺。不到八點鐘,是來不了的。”
我們沒有手電,外面沒有路燈,只能在這廳里乾等。
八點鐘以後,陸陸續續有人來了。都是婦女。她們每人一手端着煤油燈,一手拿着書——這是政府統一發給的識字課本,從不同的方向來到這個廳子里,總共有六個人。又過了一會,組長問:“還有人來嗎?”她們說:“就是我們這幾個了。”
我們把她們聚攏在一起,桌子相靠,燈火放在中間,大家都覺得比較亮。因為是第一次來,賴森生先介紹了一下。組長了解到,以前還沒有人來教過。於是,就
第一個教她們照書上的字一個一個地讀課文,認生字:“稼,植,等,?……”帶讀了幾遍,組長叫她們讀,婦女們讀不下去,只是吃吃地笑。沒辦法,組長就把任務分配到人。我們組5個人,每人負責一個,組長一人負責2個。說要“包教保學”。
我們又把她們分開,一人一桌一盞燈。我的運氣較好,教的對象名字叫詹良惠,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幾年前也上過夜校,懂得自己的名字,但是還是識字不多。我耐心的教她讀,她也跟着讀了。讓她讀課文,結結巴巴能讀上幾句,但是叫她認字時卻很難認出來。折騰了一個晚上,收穫還是不大。其他幾個人的情形也差不了多少。
將近10點鐘了,婦女們有的竟打起哈欠來。組長也覺得太晚了,於是宣布放學。婦女們說笑了一回,散去了。
我們燃起賴森生帶來的煙骨頭當作火把,離開了夜校。
路上我們議論着,她們為什麼讀不懂、記不住呢?有的說方法不對,有的說字太繁難,有的說內容太深奧了……最後的一致看法是:掃除文盲真的不容易!
2010-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