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丁
夏延民
清洗花盆，填滿土，放進花肥，兒子就迫不及待的把從老家帶來的婆婆丁種了進去。我指導兒子澆透水，然後放在陽台上，告訴兒子明天早上婆婆丁的葉子就會舒展開，兒子說：“爸爸，等它長大了我們就吃蒲公英肉包子。”我笑着說：“行。”
回老家，父親帶着我和兒子到野地里采了好多婆婆丁，摘洗乾淨，剁碎與肥豬肉做成餡，蒸了一大鍋包子。雖然味道有些微苦，但是這種清新的香味兒還是征服了嘴刁的兒子，一頓竟然吃了四個大包子，要不是擔心吃撐了被我制止，估計還能吃兩個。
婆婆丁學名叫蒲公英，在家鄉華北大平原上，是極普通的一種野菜。早春它就早早的綻放出一朵朵黃黃的小花，等到如小傘般的種子成熟，用嘴輕輕一吹，就會變成無數個小傘，載着婆婆丁的種子四散飛去。婆婆丁也是春天最早可以吃的野菜，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喜歡用婆婆丁做菜。涼拌、做餡、做粥、做湯。那種微苦中帶着清香的美味兒，是兒時舌尖上不可忘卻的味兒道。
最長吃的是涼拌，從野地里采來婆婆丁，父親把它洗乾淨，母親把婆婆丁放在搪瓷盆里，擱上鹽輕輕的揉搓，婆婆丁的葉莖流出汁液后，放在盤子里，滴上香油，一盤滿含春天氣息的小菜，就吊足了全家人的胃口。清香微苦的味道兒，既可以下飯，也可以去火降燥。這麼多年過去了，每到春季還是忍不住的想吃，也許味覺兒也有記憶，每個季節都留下了存儲的味道兒。
小時候，與小夥伴在野外遊玩兒，總是會采許多婆婆丁的種子吹着嬉戲。那許許多多被吹像空中的小白傘，慢慢悠悠的飄着，升高飛遠，最後不知所蹤。長長望着它們想，會飛向哪裡去呢？它們會不會有一個落腳的地方，然後碰到合適的土壤，生根發芽長大呢？後來當兵離開家鄉，如婆婆丁的種子一樣，飛向了陌生地遠方。這些年一個人飄飄蕩蕩，急管繁弦的生活，早就失去了當初既定的理想。結婚、轉業、生子，就像婆婆丁的種子一樣，終於開花結果。過着甜苦交織的生活，隨着有喜有愁的日子，再吃這婆婆丁的菜肴，就有了生活的質感。
父親說：“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母親說：“過日子苦就是甜。”也許婆婆丁契合父母對於生活的感受，苦中有香。人生何不是如此？在婆婆丁短暫的生命中，映照出了人們的苦樂生活。
望着花盆中的婆婆丁，父親清瘦慈祥的臉浮現在腦海。是啊，這就是生活，一代又一代的人，離開父母，就像婆婆丁的種子那樣，飛向遠方過自己的生活。而在流淌的血液里，基因記憶中，關於那些生活的味道兒，卻會代代相繼。
這個雙休日，我要帶著兒子去採摘野菜，繼續嘗婆婆丁的苦和清香，過苦樂的生活，走幸福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