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蘭婆婆是我家的一個鄰居,按輩分來講我要叫奶奶。因為她是秋蘭的婆婆,秋蘭是他的外孫女,是老大,按農村的稱呼我們就叫他秋蘭婆婆,但這是背了她時的叫法,當面還要叫奶奶的。
我和秋蘭婆婆家的二小子同興差不多大,常常是他領了我玩,而秋蘭婆婆家也幾乎成了我的第二個家庭。秋蘭婆婆雖然年紀大了,但對我們小孩子總是很和氣,每次誰犯了錯,被大人追着打的時候,她總會把我們偷偷藏起來,等大人氣頭過了再把我們送回去。在我們眼裡 ,她老人家幾乎是一個萬能的人了。比如誰家的小孩子嚇住了不停的哭,只要去求了秋蘭婆婆她會用指甲掐了孩子的指關節,別說還都挺靈驗,掐過就好了。至於小孩子吃多了睡顛倒了大夥都要去求她,而她也常常會受到病除。她還會給我們講許多的雲話(在我們老家都把故事稱作雲話),比如猴子娶媳婦了,朱元璋用玉米葉子殺人了,反正當時的我們只要是吃飽了就像丟了魂一樣的往她家裡跑。
更難的是在當時那個物質及其睏乏的年代,她竟然會去買了一副撲克,然後在晚上帶着我們打牌,只記得那時玩得很勁興,好像規矩都是秋蘭婆婆自己定的,什麼好玩就行什麼,反正是玩個不亦樂乎 ,直到工作以後和朋友們打牌才知道當時的好多都不合規矩,抑或是婆婆不曉得規矩抑或是為了玩的更盡興,總之當時的我們感覺每天最大的快樂就是去她家打撲克了。至今我還記得那一個方桌還有上面蒙的帶花的桌布,一幅中堂上畫的一棵古松上落的兩隻喜鵲,曾經我還在一個本子上臨摹了她家的這幅畫,我媽媽和婆婆看了說我畫的有些勾頭。就是那樣一個熟悉的地方帶給了我多少童年的歡樂啊。
每年的寒假夜晚,幾乎我們都在她家裡一直玩到一點多才會回去睡覺,年關將近在我們期盼的年關,秋蘭婆婆會照例給我們吟唱起那一成不變的歌謠,二十三祭灶關,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登登鼓,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去趕集,二十八蒸饃饃,二十九一個扭,三十退蹄。那時我們一直不曉得這最後一句是笑罵的話,退蹄是說牲口的,當時就知道開心的跟秋蘭婆婆學了唱。也直到現在每到年關,我還會浮現起當年的歌謠。年三十了要貼對子了,秋蘭婆婆就會把一刀刀的紅紙折好了,用線把紙割開了割成一幅幅的對聯,那是很奇怪婆婆為何不用小刀割,現在才明白線割的直而且塊,在一聲聲吱吱聲中對聯就割好了,照例是要同興寫對聯,看着同興歪歪扭扭的寫着,婆婆總會嘆口氣,給我們講起秋蘭公公來,說當年的秋蘭公公雙手會寫梅花篆,寫對聯常常是先貼好了,一手一支筆左右開弓,以至於一道街上的對聯幾乎都是他老人家寫的。每每說到這裡大有祖風不繼的遺憾。有時還會告訴我們在生產隊的某一個牆上,還有秋蘭公公寫的毛主席語錄,多半我們也會跑去了看在斑駁的牆壁上確乎有殘留的字跡。這時的同興和秋蘭便會肯定的指着說看這就是我姥爺寫的。
春天到了,總會看到秋蘭婆婆帶了秋蘭和同興在院子角里刨開了一小片的土地,種上葵花和指甲草,偶爾也會種上一架苦瓜,這是多半我們也會跑去幫忙,雖然同樣是破落的小院,卻感覺秋蘭婆婆家的院子春機更旺。也許從那時我也愛上了養花種草。到了秋天,滿園的土牆上爬滿了喇叭花紅紅綠綠的薩是好看,院里高高的幾株葵花哨兵一樣高舉着金色的花盤。晚上的花叢里會有蛐蛐的鳴聲,秋蘭婆婆還會教了我們去捉蛐蛐,告訴我們怎樣的會打架,我們也會把捉來的蛐蛐放臉盆里鬥了玩。儘管我家的房子比他們家得多還好,但我總覺得秋蘭婆婆家才最漂亮。
長大后慢慢知道了許多關於秋蘭婆婆的秘密,秋蘭公公很早就去世了,當初好像和秋蘭爸爸鬧了矛盾她一個人帶着孩子們艱難度日,但我從來沒見過她愁眉苦臉的,每天都見到她樂呵呵的她的口頭禪總是怕啥呢天又不會塌下來。後來參加了工作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每次回去都會抽空去秋蘭婆婆家小坐一會,只記得有一次回去時看到她好像得了偏癱,雖然見了我還是很大聲的說笑,但口齒已經不清了,再後來聽說同興結了婚把他姥姥接走了去外地住了,最後一次聽到她的消息是一次清明節回家聽鄰居們說秋蘭婆婆不在了,雖然早有預料但還是心裡一沉,每到年關更懷念起當年的秋蘭婆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