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聽到有人在論及縣小學生作文競賽的獲獎作文時，感嘆優秀作文的構思和文筆，說那樣的文章才有新意，讓人耳目一新。我心裡有點說不出的味道，感覺好像是又要馬兒跑得快、又不許馬兒撒得歡那種說法，因為那些寫出新意來的學生作文很少是老師教出來的，老師也不會教出這樣的作文來，因而所謂的學生作文也可以看作是自由人作文了。
要小學生寫創新作文確實是一件難事，難在他們連走路都還沒學會，就要讓他們學會飛翔；難在他們接受的是狗刨式游姿，卻要讓他們用自由泳的姿態去應戰。
前面的問題在於積累和訓練，起碼要讓他們學會最基本的作文構思和寫法，包括語意的表達，就在我們很多老師都會在寫作上感到難以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時，而我們卻要求學生能清楚地表達自己的想法，這不是有點牽就了嗎？所以，學生寫作最先要做的是摹。就像木匠學本領，就像畫家學畫畫一樣，哪個不是從最基本的臨摹開始的？只有先學會了照葫蘆畫瓢，才能摸索着去嘗試新的東西，按自己的意圖達到創新。這一方面是基本功的訓練，另一方面也是入門的必經之路，哪個文學上有特長的人沒讀過幾籃子書，寫過幾沓子稿？還不得先照着別人的樣，就着別人的思路和想法也來上一段自己的文思。
對於學生而言，創意固然好，如果他們能摹出名家的片段來也很不錯了。我們不是經常看到有些孩子的作文很有點某某作家、某某文章的味道嗎？說明一點，他們是善於模仿的，是善於吸收與消化的，這就是學習，這就是進步，這就是作文的水平。如果能長此以往，終有一天，他們的文筆能有新的內容，能有自己的表達形式。
後面的問題，我想，就是我們教學上的不足了。教師的教都是大眾化的、一般性的，也是最穩妥的、最有效的作文方法，至於創新是談不上的。比如，那個老師舉到以“餐桌上的事”為主題的作文時，說有一學生寫“魚刺卡喉”這件事用一種很特殊的方法來展現整件事情：將幾點幾分幾秒作為事件每個環節的引子，再輔以緊張扣人的描寫，這件事充滿了可讀性，將讀者的心也緊緊抓住了。她認為那樣的作文就是有創意，給評卷老師以耳目一新的感覺。但學生的這種作文方法和思路是不是創意呢？不然。首先，這樣的敘事方式是作者從其它的作文或文章中看來的，這本身就是一種模仿，不存在創意；其次，內容並不具創新之處，只是運用了電影鏡頭式的組合手法進行展示，事情很簡單，也很容易讓人明白，其結果也沒有脫離俗套；其三，表達上的流暢不屬於創意，是語言錘鍊的結果。但無論如何，這樣的文章在我們看來就已經是很有創意了的。為什麼？因為其它的文章更落俗套，更如出一轍，而 這樣有新意的文章已經是很有作者的個性了。這不是教學的結果，老師教的結果是什麼呢？是大家寫出差不多味道的東西來，既符合時代，又符合別人的口味。豈料現在的評審是想看到與眾不同的新作，希望像看微型小說一樣，在短小的篇幅中會有很大的啟示、收穫，因而聰明的學生往往另闢奚徑，寫出來的東西做到“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境界。大概這就是創新的意義所在。
作文其實沒有俗和雅之分，甚至沒有創新與否的區別，因為對於學生來說，他們的每一次作文都可以算是一種創新，而對於文章來說，這樣的文章幾乎已無創新可言了，所有人能想到的作文內容和方法，前人都已經用盡了，現在的人只有看着樂的份兒。
要想創新也不難，就是要與絕大部分老師教的作文不一樣，要有自己新穎的表達方式和豐富而細膩的思想。落俗也需要，只有讓更多的學生先落了俗，然後他們才能有超過俗套的意思。由新而舊，由舊而俗，一切現在看上去陳舊了的東西，都是曾經輝煌的新意。
（時2007-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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