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我就很關注易中天,從他講“漢代風雲人物”的時候開始。我記得我聽到的第一講是說韓信的成敗之謎。當時他穿着很土的暗黃色西裝,頭髮有一些微卷,有時看上去亂鬨哄的。不像現在講三國,穿着挺括的中山裝,理着貌似很低調的“髮型”。那個時候他說,司馬遷描寫劉邦聽到呂后說“韓信被我殺了”的時候用了“且喜且憐之”五個字,很生動很形象,不用脫下鞋子或跪在大家面前就已經能讓所有的觀眾都理解了。我看了很久的“漢代風雲人物”,講完韓信后,“百家講壇”播了一段劉心武的“揭秘紅樓夢”,我就等啊等,終於又等到了易中天講劉邦。那個時候,我狂熱地向我的同學們推薦看“百家講壇”,還和幾個好朋友說好一起去考廈門大學。我還去網上查看,易中天到底是中文系還是歷史系的教授,查到是中文系的,於是就立志要考廈大的中文系。我搜集了很多資料,向爸爸媽媽證明說廈大的中文系在全國是多麼多麼的好。由於我能拿到廈大的加分,考取希望非常大,但那時離高考還有很多時日,只是心中的一個理想。
那時,易中天並不有名,電視台總是把劉心武的節目放在周末而把易中天放在周一到周五播。由於我要到校讀書的關係,我總是看不到易中天的“漢代風雲人物”,很鬱悶。想要買碟片,但是網上只有劉心武的碟片。過了很久,聽說有書賣了,就到書店裡找。先去那家名叫思考樂的書店,電腦里查出來有兩本存貨,但是誰也不知道易中天是誰。我要求許多思考樂的工作人員幫我找,他們每個人跑上來先要問好幾遍書名和作者名,然後一臉茫然地在那麼多的書架里尋覓,很辛苦的樣子。在思考樂實在找不到,我又到港匯五樓的新華書店,電腦查詢結果還是只有存貨兩本。從來沒有人去買這本書,只進了兩本,擱在某個角落裡。我又發動工作人員幫我找,那裡的書分類比較清楚,於是終於找到了。28元的一本書,我那個時候毫不猶豫就買了,後來發現好貴。
到了高三,那是五月份,易中天到上海圖書館做演講,還有半個月不到就要高考了,我卻義無返顧地冒着壓力來到上海圖書館的四樓多功能廳。門外人山人海,排着不成形的隊伍,被警衛攔住。我爸爸出示了記者證,警衛才放我們兩個人進去,排隊的人看到有人進去,於是一陣騷動。不大的多功能廳里,擠得都是人。過道里也坐滿了人,連走路也沒有空處落腳。最後連台上也坐了人,只留下一小方塊空地給易中天站着,他的背後左右,也都是人,站的坐的都有。爸爸看到這個場面,半開玩笑地說:“中國文化有救了!”主持人上台說:“我們對大家表示道歉,以後像易中天這樣的超級教授,我們一定安排更大的場子。”引來一片叫好。事後,爸爸和圖書館館長聊起這事,館長說平時這樣的公益文化講座雖然不收費,但從來就坐不滿,今天實在沒有想到會有那麼多人。館長也高興,也說中國文化有救了。其實現在看來,並不是這麼回事。只是從那次以後,我知道易中天紅了,突然地就紅了。
也是在那次,我對易中天的看法有了改變。在聽講時,我張望周圍的觀眾,有穿拖鞋來的,有穿睡衣來的,許多是失業的“4050”,不管易中天的什麼舉動什麼語言,都會引來一片盲目的叫好聲。我在人群中很茫然,坐在地上兩個多小時,動彈不得。在他接受記者的提問時,有一個記者問:“許多人沒有看過三國,而盲目喜歡您,您對這個現象有什麼看法?”這正是我想問的。我不相信那些穿拖鞋穿睡衣的大媽們會看過三國。而易中天似乎對記者充滿敵意,他很不友好地迴避了這個問題,把提問的年輕女記者搞得很尷尬,然後帶着勝利者得意洋洋的微笑示意主持人找下一個人提問。當有人問到“有人覺得您對曹操的褒獎過多,您有什麼解釋”時,他更是突然地惱羞成怒,像與人吵架的小孩,對着記者說了一通文不對題的話,大致是說:“你帶錄音了沒有,你能保證我說的話你都記住嗎……”居然還引起了現場的叫好聲,彷彿一幫喜看別人出洋相的混混。而當有人問起很專業的問題時,他總是迴避說:“由於時間關係,我現在不能回答你的問題。下一個……”
結束散場的時候,我聽見兩個年輕女生在說:“從來沒有一個人是我在現場看過他之後轉而討厭他的,易中天就是。”是的,在現在一般情況下,看到自己的偶像只會因更深的了解而加深對他的喜愛,而易中天在現場的表現,讓人難以將其與“教授”兩字聯想在一起。作為曾經那麼為他的學問所折服的一個人來講,我唯一能為他找到的解釋是,他也許吃過記者的苦頭,所以對記者心存介意。然而我無法對他迴避熱心觀眾的專業性問題這一行為做任何解釋。於是我想到他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我講45分鐘的三國要在家裡準備5天。”當時他是為了說明他的認真,而我是不是可以斗膽把這理解成是肚子里墨水不多的表現。
我不是存心要攻擊易中天什麼,畢竟我不是被他弄得很難堪的記者,也沒有與他正面有過衝突。在今年書展上大賣的《易中天品三國》,我也很虔誠地買了,《品人錄》《大話方言》《帝國的惆悵》等等我也都買了,他的書我幾乎是收集齊了。我還是會看他的書,學習我應該學習的東西。只是心裡很矛盾,我那天親眼見到的易中天,始終在我看書的時候跳出來,於是書也變得不怎麼好看了。
也許人突然成名了是需要一個過程來學會和媒體打交道,學會保護自己的隱私,學會在公眾場合的言行舉止。我不管人們怎麼來抓住易中天把他歸結為一種現象,也不管人們對歷史的真實與不真實怎樣進行着唇槍舌戰,太多的謾罵與讚賞都是毫無意義的。我只想看最初的易中天,一個眼睛里沒有雜念,只抱着對歷史的喜愛與探索,在講台上講課的易中天。
在漫天飛着不明飛行物的今天,我是一個虔誠的懷念者,執著再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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