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聆見九重宮闕朱紗窗下起舞搖曳的音韻。那弦音,是雕樓玉砌還是斷垣殘壁,不瞭然便斑駁來時路的痕迹。僅是片刻,亦就丟了心神,忘了言語。滿頭青絲皆成銀髮,纏不上往日的發簪。當初的面容帶霜是口喃一曲別離的斷腸。還是記不起,初見時那誰與誰的笑靨如花。
我只身前往你的去處,看這沿途繁花一路,你卻又幻化了身影。我知你傾心自然。我尋你到煙色灰濛,我見到鷓鴣清怨。不懂,這俗世的宿世輪迴到底能有幾番?剎時,你便出現在我還未垂下的眼帘間,我卻不歡喜亦知你也不歡喜。紛擾纖長的手指,糾纏與幾根琴弦如一抹淺碟連飛的幻象。許久,才見到心中似曾相識的感覺泛過。像是渡口原本的湖面,卻被一池漣漪失了平靜。
從我瞳仁中悄然掠過的一幅畫,是半壁江山也不能敵的硃砂。你一襲素衣,十指微張,同這把立於案上的琴廝守了半生。你身後,高山流水作伴。即使是亭台樓閣與墨香水榭不施粉黛的模樣也萬般比不上。昨晚,三更雪往窗?落下。我起望,便見上線殘月還緊鎖你眉間的無奈。朝別多少個春秋,罔若無人的境地,倘若能達到是要有多艱難。我不知,因為看不見你應有的苦楚。我知,因為看見你嘴角的弧度。
我不了解音律,可能目睹你劃過弦的手,能顛倒三生三世的容華。前世茫茫中擦肩而過,過的就是一身一生的緣,奈何橋邊一碗孟婆湯涼卻的心是否能抹去數次心痛力竭。我情不能自禁好像走進一本名曰“斷弦”的故事書,看見白紙黑字數行,扉頁上字字珠璣遊離在開始和結束中,伊人對鏡梳妝望穿秋水盼歸堂。回首遺落了過程,渲染殘雪,繞指的溫柔何等心傷。一切都是你在掌握,我正等待一曲終了,等待秋涼星轉百斗,哪怕註定的淚如雨下。
撫琴人的心,聽琴人自知。
若這琴語是一個叫做“西施”的浣紗女,苧羅山四季的花景比得上館娃宮的響屐廊嗎?忽然我安靜的聽着,等發現的時候不能自拔。柳絮紛飛,我回到了許久不見的真是人間。“先生之琴音,猶如山靈流水之音啊!”他背後的他一幅樵夫的打扮,我暗笑他這樣不起眼的一種人怎能懂你藏匿的心,但卻未見眼瞳背後無盡的歡喜。聽罷,你又為他吟弄一首,時狂野時雄偉,刺激弱懦者的心永不能偉岸。那樵夫忽又笑答,“高山之魄,雄偉也!”
你與他如若故人,相見恨晚。你與他約定,來年這時再到這地相遇便匆匆離去。寒暑易節,時光其實是最好消磨的的東西。你看不見落葉堆積了好幾層,你只看見若弦不斷便可永安。終到了時常說起的那個時節,承諾的地方見不到約定的人。我感染你琴中的焦急,日出東窗日落山頭仍未等到。
螢光夜色如水,老者從林中走出,“先生,切勿在等了。”三三兩兩的談話,亦知這位老者便是之前樵夫的高堂。老者領着你我去了一處地方,新修的墳墓,凝望不遠處流水的容顏。悲戚低沉的嗓音如破繭成蝶歷經了滄桑。“我兒是孝順的人啊!都怪我人老不中用。他又上山砍柴又讀書。終病倒在床頭不起。他知與先生之約,便讓我在這山水旁等着先生。
你顯然不會相信,我知你不為重彩朱漆,你卻怎留給我一堵墳牆呢。眼眶不自覺留下淚,滴落在一根琴弦。你輕彈玩弄鼓掌間,我不知那落得淚的弦是否足已痛的窒息。我害怕這種聲音林中鳥雀無聲,天地通威哀慟,只靜待一刻同位崩塌。
終究,曲未完,弦已斷,人已散。
“聽我琴的人已不散,這琴不要也罷。”你把琴砸向地面,閉眼可見一地的玻璃心。發誓一輩子再不碰琴。我想說出“不要‘二字。卻只差一些微妙的距離,便此生安好,足矣。
伯牙的琴,子期在聽,三途河邊每時每刻。
若弦不斷,便可永安,能否。
初三:徐詩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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