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罷《大秦帝國》電視劇,無限感慨,幾回淚下,徑自無語。政如山嶽,情若巨川,死生以托,肝膽相照。其為情,則白首不渝;為學,則風氣奔放。觀其人,言如戰鼓,行如利器。雖不能至,而心嚮往之......
——引言
受命於危難之際,秉國於孤絕之境。接過秦獻公留下的山河破碎的貧弱秦國,嬴渠梁自知大任在肩,絲毫不能懈怠。
國君初喪,朝野動蕩。魏國趁機發難,以奪回丞相公叔痤為名,命龐涓率鐵騎三萬奇襲驪山大營。幸得衛鞅涉險救師,兩國才達成了休兵割地盟約,可見衛鞅與秦頗有淵源。預料之外,魏國罷兵收地后,卻聯合其餘五國密謀分秦,直欲吞之而後快。大兵壓境,弱小秦國似已山窮水盡,瀕臨絕境了。
然而窮則思變。在經歷了一場長達二十餘年的深徹變法之後,秦國不僅收復了失地,而且予大魏霸權以重擊,並為後來秦國的蓬勃壯大奠定了堅實的法治根基。秦國貧弱,地薄民少,甲兵老舊,山東商賈入秦者寥寥可數。然由弱而強,全在變法;變法大成,首在於人。大雨滂沱中請石工白刻國恥石以明心志;風雪交加日往五賢莊拜訪百里遙指點迷津;墨家論戰台上義正辭嚴,雖刀劍加身而不為所懼;書房內,君臣為變法強秦暢談三天三夜而不覺疲累;每於治國理念上有所受益必謙謙致謝,好學而明慧,儼然一君子。國有明君如公,秦國焉能不強?
以領袖名號作為變革的標誌,此古往今來的政治法則。如文景之治、羅斯福新政、斯大林主義體制。獨秦國變法冠以“商鞅”名號 ,可謂歷史一奇。原因在於,兩千年的歷史煙雲湮沒了一座雄奇偉岸的文明高峰。而這座高峰,就是秦孝公嬴渠梁。
後人對這位鐵心撐持變法的政治領袖的感知,大多以西漢賈誼《過秦論》的評價為根基:“有席捲天下,包舉宇內,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其心胸勇略,堪稱不世雄主。令人驚異的是,戰國之世,大戰連綿,不測的戰爭時時會對變法造成夭折的危險。而秦自變法開始,二十餘年竟然沒有發生一場足以威脅變法的大戰。 秦國獨能成功避險,將國家航船平穩駛出了列國紛爭的驚濤駭浪,而使國人和歷史渾然不覺,實在是歷史上空前絕後的大手筆。此等戰時國際的騰挪能力,極為罕見。須知,韓國申不害變法的失敗,便是韓昭侯應對國際變動的無能,而招致魏國猛攻,變法成果被一舉摧毀。秦公之沉雄勇略權謀無痕,可見一斑。
不僅如此。公元前488年,周王室命老子入秦。老子不僅為秦國留下了五千言大道文章,而且留下一則神秘預言:“秦之國運與周分合。周秦同源,合起西陲。秦救周,始為諸侯。秦周分離,離五百年,大合於秦。合十七年,霸王出。”在生命的最後關頭,孝公以此預言考校太子贏駟,贏駟堅定地說:“即使天命所歸,亦需人事努力。”秦公欣慰道:“你必須記住,天命星象從來就不會垂憐弱者,它永遠都是強者的光環。”發憤圖強,事在人為。嬴渠梁在最後關頭道出了秦國由弱而強的根本原因。
反觀魏國則不然。作為戰國初期的中原霸主,魏惠王志大才疏外闊內狹,公子卬驕橫淫逸好大喜功,上將軍龐涓妒賢嫉能剛愎自用。每臨大戰,將相失和,廟堂謀敗。自恃列國霸主而頻頻伐交,接連敗績而不自省養息。一國朝堂如此懵懂託大二十餘年,豈有不敗之理?河西一戰,魏國全軍覆沒,龍賈將軍不齒偷生,拔劍自刎。自此,魏國霸權日益衰落,沉淪不復。
公元前338年,秦孝公病危去世。這位天才的強國領袖以其不世出的政治才華穩定亂局,發奮雪恥,斡旋邦交,精誠求賢,奇迹般地騰挪出二十餘年的非戰歲月,成功地在秦國建立起了堅不可摧的戰時法制社會,為秦國的崛起奠定了第一塊基石,為中國文明史立下了一座不朽的豐碑......
強弱之勢,古無定則。唐人杜牧在其《阿房宮賦》中寫到:“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以此種觀點看秦國之崛起強大,其根本原因在於人事主觀的不懈努力。以此推及古今成敗:成,人也,非天也;敗,亦人也,非天也;成敗得失,俱人也,非天也。當秦處孤弱之境,尚要放手一搏而不龜忍自保,今之漫言不肖怨天尤人者,豈不惕厲自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