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5日下午4時,我的大妻姐因病不治,撒手人寰,年僅58歲。昨天,我們舉家回鄉參加她的喪禮,眼看着熟悉不過的人眨眼離開這個世界,本來很是傷感,可看到花錢請來的樂隊那些低俗的表演,讓人心裡實在不是滋味。
樂隊的領班是我兒時的玩伴,他們夫唱婦隨,專此為業。表演分三個時間板塊進行:8點到12點,吹奏哀樂,三班樂隊,輪流坐莊,此起彼落,振耳欲聾,很有催淚效果;12點至下午3點,開始正式表演,有魔術、雜技、說唱、戲曲,更有不堪入目的低俗表演,男歡女愛,打情罵俏,極盡下流之能事。上午還淚流滿面的親朋好友在這一時段卻不竟捧腹。我最看不過去的是我83的老岳父,上午還為失女之痛淚水漣漣,而此刻卻與演員互動,有問有答,彷佛置身於江蘇衛視的《非誠勿擾》欄目錄製現場。下午3點到出殯之前是代哭時間段,有代哭親娘的、代哭姑媽的、代哭姨媽的,哭的水平確實不錯。代哭的那女人時而放聲痛哭,時而聲音哽咽,時而聲嘶力竭,時而輕聲訴說,如訴如泣中將我大妻姐生前的善行,美德,一生中的坎坷辛酸,以及把兒女撫養成人的細節往事一一訴說。哀婉的道白,伴以雷電交加、天崩地裂的模擬音樂,煙霧裊繞中女子呼天搶地,時而匍匐爬行,時而大跪長揖——悲傷的氣氛一時將靈堂里的人感染得淚如雨下。就連我這有淚不輕彈的人也深受感染,可見哭功了得。
從整個喪禮過程來觀察,樂隊是總指揮,他不僅指揮喪禮的每個環節,還操縱現場所有人的喜怒哀樂。你把喪禮交給這樣的樂隊,就如同把生者和死者的一切情感都打包交付了給一幫毫不相干的演員,這一天,你再也不是你自己,那怕你有再多的情感表達。
《弟子規》說,“喪三年,常悲咽,居處變,酒肉絕,喪盡禮,祭盡誠,事死者,如事生。”自古以來,喪禮就是我們活着的人對已故的親友表達我們的哀思一種紀念儀式。我記得四十年前我奶奶去逝那年代,喪禮是由村裡組織一個追悼會,村幹部對奶奶一生經歷和功過進行評述(多為功),然後由我父親講講話,表達對死者離去的哀傷之情和對弔唁來賓的感謝,給人以莊嚴虔誠的感覺。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十分鐘,但卻有效地完成了生者對死者的精神祭拜。其景是悲壯的,其情是真切的。
但如今農村喪禮流行請“樂隊”表演歌舞的形式,確實已經違背了喪禮本身的宗旨。嚴肅的喪禮搞那些亂七八糟的外人,穿些亂七八糟的衣服,唱那些極不應景的歌曲,真是有點變味了。惟願如今的儀式,剝去看是華麗實則變味的外衣,注入人性的溫潤,在儀式中完成對生命與信念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