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雨將我喚醒,窗外汽車駛過濺起雨水的聲音漸漸模糊消逝。睜開惺忪的睡眼,想起那個長長的夢——夢裡的光景依稀,唯獨記得自己追着一隻斷了線的風箏,一直努力地往前奔跑……
那是一片盛開着紫雲英的田野,我站在田埂上眺望,夕陽溫熱的餘暉灑落在肩頭,溫柔了歲月。瑩藍的天空,紫紅的花田,遠處綠得發翠的樹木構築着記憶深處才有的田園光景。
逆着時光的坐標,我穿越過許多個冬夏,聽見知了在樹葉間聒噪的叫聲,聞到稻子成熟后散發的醇香,看見雪花落在田野里的寂靜,邂逅了一場又一場的花開,最終駐足在十二歲的坐標點上。那年夏季,我們畢業了,那年秋季,我們成為了中學生,那時的我與一路並肩往前的夥伴們一起看着那道彩虹漸漸地消失在天邊,向童年作着最後的道別。
後來,多少個明朗得耀眼的日子裡,我回憶着童年的時光。
清澈明亮的河流里,油得發亮的水草在河底曼舞,我捕着河裡的小魚蝦,用來餵養在花鳥市場淘到的巴西龜;想起我與夥伴們行走在那片香樟樹林里,嗅着香樟樹葉的清香,往玻璃瓶里塞入寫着夢想的紙條,小心翼翼地埋入土壤中;想起我與夥伴們在家門前的那塊水泥地上跳橡皮筋,口中念的歌謠彷彿依舊縈繞在耳邊;還有不知是誰捅的蜜蜂窩,惹得我們拚命地逃跑……
席慕容說過:走得最急的總是最美的時光。是不是童年的一去不復返讓我不斷將她美化?是不是時光的過濾讓童年的歡笑一直在天空中回蕩?多年後,那兩隻巴西龜已經不在,不知玻璃瓶是不是仍安然地卧於土中,但那又純又白的夢想已然成為美麗的曾經,兒時的橡皮筋也不知被遺落在了哪個角落……我循着風箏落下的方向,在歲月的小徑上往回奔跑。
退到十二歲以前,夥伴們,你們還記得那個又傻又真的自己嗎?那時,我們穿行在油菜花開的田野里,任花粉紛繁着我們的衣服,顧不得帶着潮氣的泥土粘在鞋底,沉浸在捉迷藏的樂趣之中;那時,我們排坐在草色青蔥的田埂上,偶爾扯一下風箏的線,欲落的風箏便又迎着風飛揚;那時,我們有說不完的話,聊不完的天,生活中的蛛絲馬跡使我們的好奇心蓬勃生長。
回憶的光景綿長,那個追着風箏奔跑的自己也只有在夢裡出現了,夢境卻總是斷續的。多少個氫氣球脫離我的手心,我只能望着它們飄往遠方,成為一個黑點。那年斷了線的風箏落在河岸的垂柳上,船上的爺爺將它取下還與我,我又快樂地奔跑在田野里。
然而現實中那只有着童年形狀的斷線風箏已經越飄越遠了,我只是站在夕陽落下的地方,用不舍而又坦然的目光凝望着它,看着它像氫氣球一樣慢慢消失在天邊。
沿着光陰的足跡,回到十九歲的春天,童年的溫熱在心裡氤氳,青春正快速而有節奏地跳動。無論晴天還是陰天,我都要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