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春夏之交,是一年一度牽動着千家萬戶的高考季節,對於許多人、許多家庭來說,在這個季節里都會孕育起一個美麗的夢境。夢境里他們有着許多期待、許多憧憬,也有着些許多激動和不安。經過三更燈火五更雞苦熬過來的學子,要在這個季節經受檢驗,要在這個季節用他們十載磨礪的劍,撬開大學的聖殿之門,走進夢想中的象牙寶塔。至於他們想得到什麼?是一葉划向知識海洋的舟楫,是一把進入財富寶藏的鑰匙,還是一張步人官場的通行證。各人有不同的想像,別人不得而知。但有一點至關重要,那就是不要忽略大學更應當是一座精神高地,國家未來的棟樑要在這裡得到淬礪。
而如今,大學在受到“商業化”“職業化”的不斷衝擊之後,那種唯市場馬首是瞻的辦學理念,使大學的功能向職業培訓所的方向發展,逐漸喪失了它原有的聖潔。如今的大學,不乏到處講演,獲取高額報酬的教授,不乏被聘為各級權力部門顧問的學者,而那種淡泊名利,潛心學問的人卻越來越少。人們不能不為大學精神高度的垮塌憂心忡忡。有些學者認為,中國大學的學術氛圍已經遠不如印度。中國學者總體治學精神,也無法和印度學者比擬。
丘成桐應該是繼陳省身之後最有成就的華裔數學家了,他是美國最享盛譽的哈佛大學教授,也是擁有眾多諾貝爾獲獎大師的普林斯頓大學終生教授。他獲得過被稱為數學界諾貝爾獎的斐爾茲獎,而他敢於直面指出中國教育弊端的坦率與勇氣,更使中國許多學者難望其項背。他在杭州接見一批高考中獲得高分的數學尖子時,不無感慨地說:“大多數學生對數學根本沒有清晰的概念,只是做習題的機器”,這實際上是他對目前中國應試教育的否定。他說哈佛大學的本科生,每年都有兩到三篇論文,其水平甚至超過中國一些名牌大學的教授。“能進入哈佛數學系讀本科的中國學生幾乎沒有”,他說那是因為中國學生缺少“做學問的熱情和對科研的大視野”,“太過追求短期出成果了”。他說:“中國學生念書的目的只有兩個,要麼能賺錢,要麼當官……對學問沒有熱忱。”“這樣的教育體系,難以培養出數學人才”!他振聾發聵的聲音,無疑是對教育現狀沾沾自喜者的當頭棒喝。
丘成桐作為一個熱愛祖國的華裔學者,不無擔憂的對中國教育體制提出了尖銳的批評。他的觀點雖然別人也都認同,但又有誰敢直言不諱的說出來呢,這分明是給社會主義的教育制度抹黑,中國的輿論畢竟還不允許這樣做。於是人們就只能借丘成桐之口,來表達自己想表達又不敢表達的觀點了。
丘成桐說,一家國內名牌大學的代表和政府官員一起訪問哈佛時,向他提出了一個問題:“哈佛如何圖利?”他們不問哈佛如何做學問,不問哈佛如何培養人才,卻問“哈佛如何圖利?”這使丘成桐十分吃驚,他直截了當的告訴他們:“辦學不能賺錢!”他說名牌大學竟然也“唯利是圖!”原本被視為精神高地、學術殿堂、獨立於世俗浮華之外的大學校園,本身也面臨著精神失落的危機。因為生活在這裡的人,價值導向也已經世俗化,這裡沒有提供足以支撐學生仰望星空,追求精神世界的價值尺度。
我們現在辦大學已到了“大躍進”的程度,昨天還只是中專,今天換一塊牌子就成了學院;昨天還只是專科學校,今天換一塊牌子,就是大學了。好像大學只要有有大樓、有面積、有規模就可以了。副教授當博導已經成了眼下大學的時尚,一所大學有幾百名博導,一個博導帶幾十個博士,難怪現在的博士就不那麼值錢了。
在人文精神缺失下培養出來的學生,也許不乏面向市場的專業技能,但卻極有可能是自私、粗鄙、缺乏愛心的精神弱者。幾年前,清華學子用硫酸傷害北京動物園黑熊的事件,雖說是個極端的個例,但它卻在警示大學生精神高度的垮塌。北京大學二十世紀中國文化研究中心學術委員會主任陳平原先生說:“大學以精神為上,有精神則自成氣象,自有人才”。不知他的話是否是若有所指。然而人們確實在期盼大學精神高度的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