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春和最後一次呆在自己的小公寓里,而明天就是李威來接她的時候。春和從來都知道李威老婆絕對不是自己的對手,她比她年輕,比她有能力,比她善解人意,他老婆,不過一個農村婦女罷了。只是稍用美色和計謀,就成功上位,逼得那個黃臉婆只能乖乖滾蛋。
李威就是早些年下海的第一批商人,很快憑着運氣和時機賺到了第一桶金,然後發家致富,控制着天城的對外貿易市場。可是,暴發戶就是暴發戶。春和從公寓里出來的時候,李威已經在門口等着,開着騷氣的紅色跑車,脖子上的項鏈比手指頭還粗,花色的襯衫,肥頭大耳,引得春和一陣噁心。李威看見春和出來,立刻下車迎了上去,殷勤地幫春和提着行李,另一隻手攬着春和的肩膀,春和側目,便是3個金光閃閃的戒指。
春和攔住了李威往下撫摸的手,嬌嗔地說道:“走吧,大街上的,多不好意思啊。”李威咧嘴一笑,把春和送上車,然後發動跑車,絕塵而去。春和看着後視鏡里的小公寓越來越小,直到最後消失不見,心裡竟是一陣失落和彷徨。“你知道,我有,嗯,有7個孩子,他們都很懂事的,你……”李威偷偷看了看春和,喉結滾動了幾下,繼續說道,“你要對他們好一點。”春和這才看着李威,露出溫婉的笑容,頗為懂事地回答:“你還不相信我嘛,我會把他們當自己的孩子看待,不會讓他們受委屈的。”車裡又陷入了一陣沉默。春和看着車外疾馳而去的景色,思忖着李威雖然不是一個好丈夫,但絕對是個好父親,看來討好那些孩子們必能更加鞏固自己在李家的地位。
李威家是一座排屋,開門的是一個老婦人,李威讓春和叫她陳姐,說是幫着料理家務照顧孩子們的保姆。春和禮貌地笑了笑,進了李威家。這是春和第一次進來,以往都是在門口給李威送些資料,文件。家裡布置得雖不算富麗堂皇,勝在精緻,並不是李威的風格,那就是那個黃臉婆的心思了。此時李威的電話突兀的響起來,李威皺着眉頭看了看,低罵了句“又是公司的廢物”就到陽台上去接電話。春和接過陳姐送過來的茶,正想問問孩子們到哪裡去了,家裡大門就開了,進來兩個雙胞胎女孩,一個說著“莉莉這次又考了年級第一,爸爸肯定會高興地獎勵她好多東西。”另一個似乎不怎麼情願,撇着嘴說:“可不是嘛,上次我們之中就她是全科滿分,唉……。”兩個女孩似乎被客廳里的陌生人嚇到了,站在玄關不知所措,陳姐接過孩子們的書包,介紹着說,這是你們的春和阿姨。小女孩們也似乎醒悟過來,乖巧地叫了聲“春和阿姨好。”然後就上了樓。陳姐看了看時間,笑着說“老闆的孩子們這會都該放學了,剛才進來的就是老闆的孩子,一個叫丹丹,一個叫童童。”這會兒,進來了三個男孩,男孩子們在和春和打了聲招呼后也都上了樓,孩子們都在同一所綜合性私立學校上課。
陳姐已經回到廚房做晚飯,而李威還在陽台打電話,皺着眉頭聽着,時不時低吼幾句。等到分鐘轉了四十多分鐘后,李威才進來,對着春和說著:“春和,公司里和鵬程的案子出了問題,我要去國外一個月,立刻要走,你有事就問陳姐。”然後匆匆上了樓,跟孩子們告別就離開了。
吃飯的時候,孩子們都已經坐在餐桌前,春和看了看唯一還放着碗和筷子的空位置,以為是留給自己的便想坐下,隔壁的丹丹阻止了春和,告訴她“春和阿姨,這是莉莉的位置。”春和愣了一下,桌子上除了還在廚房的陳姐,七個孩子已經都坐好了啊,莉莉是誰?正疑惑着,陳姐端着湯出來,下巴一揚,示意春和坐在桌子對面,陳姐望着空座問身邊的傑傑,莉莉到哪裡去了,童童就搶着說:“莉莉說身體不舒服,今晚不吃了。”陳姐點點頭,說待會會煮點粥送上去。
飯罷,各自離開回房,春和也坐在主卧室里,收拾着行李。懷着對未曾露面的莉莉的好奇和在陌生地方的不安漸漸睡去,她在李家度過了第一個晚上。
日子就在春和漸漸熟悉李家中過去,春和始終沒有看過莉莉。早上春和起來的時候,孩子們早已經到了學校,等春和下班回家時,孩子們又都在各自房間里寫作業,孩子們對春和疏遠而有禮,連陳姐也是如此。每次問起陳姐關於莉莉,陳姐總是說那個孩子比較有個性,不太與人合得來為借口。每次和孩子們提起莉莉是誰,他們總是以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春和,春和也沒由來的感到害怕。這個沒有見過面的孩子真的存在嗎?事實卻讓春和不得不相信,莉莉是存在的。
莉莉在經過小區涼亭的時候,會聽見一些大媽們討論着李威家的莉莉成績拔尖優異。下班的路上經過的學生嘴裡,也會聽見有人說莉莉這次運動會女子800米跑了第一,引發女孩子們的一片艷羨,連晚上在家看電視,門口都會有莉莉的愛慕者送花,只是莉莉從來沒有下樓接過。莉莉就像是活着在春和另一個未知的時空里,除了春和,所有人都知道莉莉的存在。這個認知讓春和非常恐慌,但她無能為力。
好不容易擠進的世界,她怎麼能就這樣放棄?春和知道自己現在的工作和職位都是因為李威才擁有的。所以,她不能放棄。
春和也會在餐桌上擺上第八個孩子的碗筷,哪怕莉莉從來沒下來吃過。她也會買八個毛絨玩具,哪怕莉莉從來沒有從她手裡接過。她還會買好吃的一起喊孩子們來分享,從丹丹到莉莉,她每個名字都會叫一遍,哪怕莉莉從來不會出現。
春和從一開始覺得自己是神經病到習以為常,她也漸漸適應了這個透明的莉莉的存在。
一個月後,李威從國外回來,春和覺得生活總算是要開始了。她希望李威看到她把家裡料理的井井有條,看到自己和孩子們和睦相處。她把一個月的生活事無巨細地和李威道來,說的神采飛揚,卻忽視了李威皺起的眉頭。第二天早上,她照舊在餐廳把每個孩子的名字喊了一遍,叫他們下來吃飯,給孩子們擺了八雙碗筷,拿了八個包子,盛了八碗豆漿,還問丹丹“莉莉今天下來吃飯嗎?”她疑惑地看着丹丹驚恐的眼睛,裡面盛滿了淚水,彷彿聽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李威再也忍受不住,咆哮道:“滾出我家,你這個瘋子、神經病……”
春和就這樣被趕走了,僅僅在李家住了一個月零一天。她不知道的是,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什麼莉莉的存在。這只是一個尋找莉莉的遊戲。而春和是失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