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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春洋夢筆續《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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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春洋夢筆續《紅樓》

  辛卯年除夕以來,頻頻失眠半年有餘,不料前日傍晚竟在永劭軒中,倏然伏几睡去。夢至一處,不辨是何方,忽見那廂來一書生長者。長辮敞袍,恰是滿清打扮;只不言語,但見前行匆匆。吾心中甚是疑慮,便隨之後行。忽然至一江邊斷橋處,書生長者從橋下取出一書示余。吾湊近一看,在幾張破卷殘稿上字跡清晰可辨“紅樓夢遺失殘稿”,旁邊尚有一小小印章,認得朱文“曹雪芹印”。吾恍然大悟,抬頭問曰:“足下莫非曹公雪芹邪?”只見那人,微笑不語,但微頷之,拂袖而去。

  忽覺指尖有物飄落,定睛一看,永劭軒中漆黑一片,天色已晚,適才夢境竟是清晰遍歷。趨光來看,《紅樓夢殘稿》赫然在案。

  翟春洋續《紅樓夢》之——

  哭向金陵事更哀

  自冬月以來,賈府被抄已有些時日了。嘆世間人情冷暖,昔日里“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的榮寧兩府至今日“樹倒猢猻散”,自是有忠順王等覬覦久矣,如賈雨村者落井下石,亦有北靜王水溶等欲施援手而不能。此且不表,單說賈府人丁,丫鬟下人盡數被賣,賈家老少分別關押,等候定讞。一日清晨,賈雨村乘轎又到忠順王府,具言賈府殷阜,盡道金陵祖宅繁華。於是,忠順王親自請旨前往查抄,並攜帶曾料理賈府一應事務的鳳姐隨同核實。

  被押解上前往金陵的大船,鳳姐念昔日繁華轉眼空,終日里,神情恍惚,散發遮面卻不理,淚水濕衣而罔顧。每日兩餐,官兵送來飯菜無心下咽。每每勉強吃些,卻又常常把賈府的榮華想起,不覺間淚水伴着飯菜一齊下咽,哭聲哽咽,漸漸地以致棄箸大哭,弓身爬在攜帶的藍色包袱上,其痛哭之聲聞於全船官兵。主管押解鳳姐的忠順王爺,聽到哭聲急忙呼喊:“來人啊,把她給我……”一語未完卻不見下文,良久,鳳姐的哭聲此起彼伏,只見忠順王慢慢的抬起手來,慢慢揮了一下,眾官兵會意悉數退下。在船上鳳姐也曾幾次欲死,竟不能夠。如此,日繼一日,鳳姐晝夜以淚洗面,度日如年。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日出日落,月圓月缺,轉眼月余,船隻在石頭城靠了岸。鳳姐被押解到賈府祖宅的一個私塾里。因年久失修,賈府私塾早已是窗缺門損,陰暗潮濕。加上行船途中鳳姐多次投江,雖屢屢救起,早是體寒如冰。

  再說忠順郡王,一路行船無不思量着金陵賈府遍地是寶、黃金鋪地,但行處,鳥驚庭樹,將到時,影度迴廊。卻未料如今腳踏金陵眼前卻是,望四野,草長木損,聽八方,鳥唱蟲鳴,全然一派蕭條之景。忠順王在賈府祖宅正堂停踏安歇,因時值隆冬臘月,天封地凍,遂命人生火取暖。兵差隨從四處尋柴,竟無所獲。只見一兵差揮刀砍去,你道是何?竟將賈氏宗祠自榮寧二公沿用了數百年的“香案”砍翻,當做火引。一時,火光熔熔,屋頂瓦片積雪融化。半睡中的忠順王哪裡睡得着,眼見賈府祖宅一無所有,料定是賈府另有藏儲。當即命人將鳳姐嚴加看守。

  寒風中的鳳姐,背倚着牆角,兩眼淚流。想自己自從嫁到賈府便一直在京都,誰承望竟是這般模樣來到祖宅。真真是,枉費了意懸懸半世心,盪悠悠三更夢,一場歡喜忽悲辛。恍惚間鳳姐依稀記得,蓉兒媳婦兒秦可卿臨死時曾在夢中言道:“常言‘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們家赫赫揚揚,已將百載,一日倘或樂極悲生,若應了那句‘樹倒猢猻散’的俗語,豈不虛稱了一世的詩書舊族了!”鳳姐閉上了眼睛,其悲痛之狀,作書人掩卷嘔血痛哭亦難達其意。誰想到可卿夢中“瞬息的繁華,一時的歡樂,萬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語。此時若不早為後慮,臨期只恐後悔無益了。”竟是一語成讖。漸漸地北風越刮越緊,突然房屋內飄進了幾朵雪花。兵差怕鳳姐忍受不住如此嚴寒,遂將昔日從賈府中查抄的衣物中,拿了一件來,恰正是當年黛玉初進榮國府時,鳳姐穿的那件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褃襖。“頭上戴着金絲八寶攢珠髻,綰着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上戴着赤金盤螭瓔珞圈,裙邊系著豆綠宮絛,雙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褃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縐裙。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鳳姐回想着曾經的一切閉上了眼睛,可是這一次,她沒有流淚。枯凹的雙眼再也流不出一滴濁淚。

  鳳姐扶着牆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正要穿上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褃襖,一陣北風吹來,吹倒了“脂粉隊里的英雄”。作書人再哭,筆端已不知所云。良久,鳳姐終於醒來,艱難地再次扶着牆角站起,不過這一次她沒有去穿衣服。鳳姐走到了窗子旁邊,忽然一陣猛風吹來,如千萬把刀子穿插在全身。不也正是這樣的雪天嗎?蘆雪庵中聯詩之時,不正是鳳姐說了一句“一夜北風緊”在上頭嗎?風還是那時的北風,雪還是那時的冬雪,人早已不是當時之人。此時,鳳姐不再去想當初自己“一夜北風緊”今成讖語,只見一片雪花飄進鳳姐的眼中在緩緩消融。鳳姐的眼淚早已流干,恍惚中看見可卿在前方導引,跟來一看,止見一片冰山,山上飄來一畫,上面有一隻雌鳳,兼有題詩云:“凡鳥偏從末世來,都知愛慕此生才。一從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翌日清晨,兵差前來喚鳳姐,未見有人聲回應。進來一看,鳳姐倒在窗前已經僵硬,身旁放着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褃襖。真真應了那句“生前心已碎,死後性空靈”,雙眼直直地望向窗外的北方,鳳姐業已撒手塵寰。作書人三哭,筆下已模糊。兵差見狀,急忙回走向忠順王報稟。這時,緊颳了一夜的北風息了;席大的鵝毛雪花從天而降。兩個兵差走着,身後留下了深深淺淺的腳印;再走,腳印已被厚厚的積雪覆蓋,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壬辰年七月十四日子正,翟春洋於永劭軒中虔誠、含淚泣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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