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軍的母親快不行了,這可急壞了他,不是因為母親病入膏肓,而是母親留下的三個存摺不知道密碼。
李大軍天天守在母親病床前,捨不得離開半步,送飯提水的活都由老婆干。李大軍瞧着臉色蠟黃的母親,眼都不帶眨的,不時輕輕地喚着母親,盼望昏迷中的母親有奇迹出現。醫生、護士和一些病人都唏噓不已,直誇李大軍孝順。
可母親一點反應也沒有,就像一盞油燈,在慢慢地熬干。
終於,醫生告訴李大軍,老人病危,做好心理準備。李大軍跪在母親身前,大聲呼喚:“媽,您就不願看一眼兒子再走嗎?”
或許是李大軍的孝心打動了老人,就在母親臨終前,她竟然吃力地睜開了眼睛。李大軍趕忙湊到母親的耳邊,說:“媽,您辛苦了一輩子,把省下來的積蓄都留給了孩子,我一輩子都不忘您的恩。媽您快告訴我,那存摺的密碼是多少?”
母親張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李大軍心都提了起來,把耳朵貼着母親的嘴巴。遺憾的是,母親話沒出口,就一命歸西了。
李大軍捶胸頓足,把母親的遺體送進殯儀館冷凍室后,就懊惱地回了家。他拿出那三個存摺,左看右看,好像能從那裡面破譯出密碼似的。這存摺是母親住院那天交給他的,還沒等告訴他密碼,老人就陷入了深度昏迷……
老婆埋怨道:“你媽也真是,她就你這麼一個兒子,早該把密碼告訴你,留這一手幹嗎呢?還能把存摺帶進棺材里?”
李大軍瞪了她一眼,長嘆一聲,一點辦法也沒有。這時老婆眨眨眼,提醒他:“說不准你媽把密碼記在什麼地方呢?咱再去你媽那兒找找。”
李大軍把手往桌子上一拍,覺得老婆說得在理,當即和老婆一起打的去了母親的住處。這是兩間位於老居民區的破破爛爛的舊房子,自打李大軍結婚後,就很少來過。他打開房門,屋子裡除了幾樣陳舊的傢具一無所有,空氣里還有股霉味。李大軍老婆是個有潔癖的人,換了往常早捂鼻子躲開了,可今天她卻顧不得這些了,和李大軍一起翻箱倒櫃地找起來。
折騰了個把小時,該翻的都翻遍了,壓根沒見着阿拉伯數字。李大軍失望地坐在母親的破板床上,呼哧呼哧喘粗氣。突然,他看到床頭的牆上貼着一幅畫,上面用蠟筆畫了一個乾瘦的老太太,旁邊還用鉛筆歪歪扭扭地寫着“我的奶奶”四個字。他想起來了,這是幾年前女兒甜甜畫的,沒想到母親一直保留着。李大軍搖了搖頭,正要轉移視線,忽然,他看到在畫的下面,標着一串阿拉伯數字:“”。李大軍心中一咯噔,這個會不會是存摺的密碼?他立即把這個天大的發現指給了老婆,老婆如獲至寶,立馬把這串數字記了下來。
第二天早上,顧不得處理母親的後事,李大軍就來到了附近的銀行,忐忑地把存摺遞進了窗口,然後把那串數字小心地輸了進去,期待着奇迹發生。但密碼器很快提示他密碼錯誤,需重新輸入。李大軍的心一下子涼了,把三個存摺挨個輸了一遍,結果都讓他大失所望。
李大軍像泄了氣的皮球,這才去了殯儀館。
母親火化后,李大軍一直為此事耿耿於懷,心中對老母親也越來越抱怨,人走了卻給他留下這麼大個難題。他特意領着甜甜又去了一趟母親的住處,讓她辨別一下那串數字。甜甜想了一會兒,突然說:“我知道了,這是我把畫送給奶奶的日期,2001年9月27日,奶奶真用心。”李大軍臉黑着,心裡說:“用心有屁用,怎麼不在密碼上用用心呢?”
看來密碼是查不出來了,老婆提議去單位開證明,自己的錢銀行還能賴賬不成?正在這時,一個陌生的電話打到了家裡,讓李大軍去飛達律師事務所一趟,是有關他母親的遺囑一事。李大軍大吃一驚,什麼?母親竟然立有遺囑,還委託了律師?他當即和老婆趕到了律師事務所。
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接待了他們,他旁邊還有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中年人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張紙,說:“我是你母親生前委託的律師,今天是特意兌現她的遺囑的。”
李大軍心裡打着鼓,不安地點了點頭。
律師按照遺囑,首先說當老人辭世一周后遺囑生效,如在此期間李大軍取出存款,則遺囑廢止。今天正好是母親辭世的第八天,那些存款還好好地在銀行待着呢。
李大軍迫不及待地說:“你快說,遺囑上怎麼說的?”
律師要求李大軍把三個存摺交給他。李大軍心裡犯嘀咕,不同意交存摺。律師說遺囑已具有法律效力,請按老人的意思辦,否則遺產無法繼承。李大軍和老婆商量了一下,只好把存摺交給了律師。
律師接著說:“請你回答我幾個問題,答對一個你將得到一份遺產。”
李大軍搞不明白母親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這個一生勤儉持重的老太太居然還有這麼多心眼,實在讓他大出意外。李大軍催促道:“你問吧。”
律師說:“請你說出自己的生日。”
李大軍差點沒笑出來,就是這樣的問題呀,老太太可真有意思。李大軍張口就把自己的生日說了一遍,律師核對無誤,把一張存摺交給了李大軍:“這一萬元歸你繼承,密碼就是你的生日。”
李大軍接過存摺,心裡暗暗高興起來,他催着律師問下一個問題。律師說:“請你說出你女兒甜甜的生日。”
李大軍忍不住笑了,熟練地把甜甜的生日報了出來。律師點點頭,把另一張存摺遞給了他:“完全正確,這兩萬元也歸你了,密碼就是甜甜的生日。”李大軍和老婆交換了個眼神,把存摺遞給了家裡的財政部長——老婆大人。
“下一個呢?”老婆等不及了,“該是我的了吧?”
律師瞟了她一眼,繼續問李大軍:“請你說出你母親的生日。”
李大軍頓時給噎住了,半天答不上話來。這些年,他連家都沒回過幾次,更別說給母親祝壽了,又哪裡記得住老人的生日呢?他絞盡腦汁回憶了半天,也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李大軍求助地看着老婆,問:“你有沒有印象?”老婆皺着眉說:“她是你親媽你都記不住,我往哪兒知道她的生日呢?”
李大軍問律師,記不起來怎麼說?律師正色道:“對不起,這最後一筆遺產只能由記得老人生日的人繼承。”
李大軍苦着臉,沒招了。老婆數落他:“李大軍你也真是,給你媽過個生日有什麼大不了的。”李大軍一聽這話不幹了,說:“這怪我嗎?你瞧見我媽就皺眉頭,別說過生日,回去一趟你就半個月沒有好臉色,還好意思說!”兩口子唇槍舌劍地吵了起來。
律師制止了他們,向他們下了最後通牒。李大軍當然還是答不上來,律師讓他們簽字,李大軍和老婆都拒絕了,說:“急什麼,說不定甜甜知道呢。”於是,老婆火速去學校接甜甜,李大軍雙手合十,自語着:“好女兒,爸這一寶就押在你身上了。”
不久,甜甜被帶來了,嘟着嘴只說了一句話:“爸爸媽媽,你們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奶奶的生日呀。”
李大軍徹底蔫巴了。
律師嘆了口氣,說:“老人心中的密碼就是孩子,可孩子的心中有老人嗎?”
李大軍不耐煩地說:“用不着你來教訓我,說吧,那個存摺怎麼辦?”
律師說:“我已經說過了,剩下的三萬元將由說出老人密碼的人來繼承。”
李大軍不屑地撇撇嘴:“連我這個當兒子的都說不上來,還有誰能知道?”
律師把眼光移到旁邊那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身上,說:“於明,你來說吧。”
於明扶了扶眼鏡,流利地說出了老人的生日。律師指着遺書上母親的生日,讓李大軍看,一點沒錯,正是於明說出的那個日期。
李大軍疑惑地問:“你怎麼知道?”
於明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原來,於明幾年前來這裡打工,就租住在老人的附近。他見老人孤獨一人,生活有不少難處,就常去幫幫老人,陪老人說說話,有時,老人有個頭痛腦熱的,也是於明帶她去社區醫院治療,天長日久,於明就像老人的親生兒子一樣,今年,還是於明給老人過了最後一個生日……
於明的眼裡有了淚花,對李大軍說:“大哥,我也向大媽問過你,可大媽從來沒有埋怨過你,每次都說:孩子忙,別給他添麻煩……大媽是多好的人呀!”
李大軍張着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律師宣布,這第三個存摺,也是最大的一筆遺產三萬元歸於明所有。於明捧着存摺,半天說:“雖然我很需要錢,但這錢我不能收,今天我也委託您,把這筆錢捐給福利院,讓那些孤單的老人們多得到一點溫暖吧!”說著,堅決地寫下了委託書。
放下筆,於明蹲在甜甜跟前,拉着甜甜的手,說:“小甜甜,等爸爸媽媽老了,你能記住他們的生日嗎?”
甜甜點了點頭。
李大軍和老婆的眼睛都紅了,一瞬間,兩人的頭都深深地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