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父親染上了乙肝,混混兒張博就去縣疾控中心打乙肝疫苗,醫生叫他先檢查,看看是否已染上了。張博伸出手臂讓他們抽了一筒血,第三天去看,結果是他沒染上,還可打疫苗。疾控中心的劉主任親手給他打了疫苗,完了把張博請進辦公室里,問他家住哪裡,結婚沒有,家長里短地套了一番近乎,完了才問他做什麼工作,張博說沒工作。劉主任一聽,滿臉堆起笑來,說:“你會開車嗎?如果會開的話我有個工作推薦給你!怎麼樣?”張博仔細打量着劉主任,表情里沒有一點兒開玩笑的樣子,看來這話應當是真的了,可是他除了打架鬥毆,哪裡學過別的,張博想了想,說:“劉主任,要說掃掃地,打打開水,我可能還行,可這車,我真不會開啊,你還是另找別人吧!”張博說著就要走,劉主任把他拉住了,說:“掃地也行!你把你家電話號碼給我,回去等我電話!”
張博回去后根本沒把這當一回事。沒想到才過三天,劉主任的電話來了,叫他馬上去血站上班。這真是天上掉下大餡餅,張博當下連皮鞋都忘了穿,衣服的紐扣也沒系,趿拉着拖鞋,敞着胸膛就到血站去了。到了血站,張博對門衛說是來上班的,門衛把他帶到站長辦公室,方站長看張博這樣子,嚴肅地說:“小張啊,上班就得有個上班的模樣,你知道劉主任為什麼把你介紹到這裡來嗎?”張博搖頭。
方站長拿出一張紙,嚴肅地說:“告訴你吧!他是要你做好人來的!說句不好聽的,你的名聲可不怎麼好,劉主任是個醫生,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則,所以才把你介紹給我!我這兒擬出了這麼一份協議,就叫約法三章吧!你如果同意,就簽個字!”
那協議分成“待遇”、“要求”和“違約責任”三大項。待遇是如果雙方同意,則張博在血站里當清潔工,工資是每月六百元,福利獎金與血站職工相同。違約責任是如果張博沒按要求去做,血站有權隨時把他辭退。而那要求,一要衣着整潔,儀錶端莊;二要不嫖娼,不吸毒,不賭博,不酗酒;三要樂於助人,不求回報;四要待人禮貌,不講粗話,不打架鬥毆;五要遵紀守法,服從單位領導的指揮。張博覺得無非都是一些機關套話,想也沒想就要簽字,方站長卻把他的手按住了,說:“你再看一遍,確認你能夠做到了再簽,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張博又細細看了一遍,說:“我能做到!”方站長這才讓他簽了,等張博簽完,方站長又拿出一張過了塑的硬紙板給張博,說:“為了保證你能夠按要求去做,我們特意把要求做成卡片,你把它放在口袋裡,有空時拿出來看看。”
第二天張博就開始上班了。在那段時間裡,張博一是出於感激劉主任方站長,二是這工作確實得之不易,怕弄不好被辭退了,還正兒八經按卡片上的要求來做。可老是按這些條條框框來生活,對張博這樣自由散漫慣了的人,覺得那簡直就是受罪,於是他心裡就嘀咕開了,他想現在工作這麼難找,劉主任幹嗎幫了自己這麼個大忙呢?莫不是劉主任跟自己有什麼沒有挑明的親緣關係?張博這麼一想,暗中就對劉主任進行調查,調查結果令他大出意外,原來劉主任不僅與自己沒有親緣關係,去年還與自己的二叔鬧過矛盾!張博這下茅塞頓開了:劉主任不就是怕二叔找自己報復他,因此才主動給自己找工作的嗎?什麼治病救人,是為了救他自己啊!
知道了這個秘密,張博對卡片上的要求便不當一回事了。這天他請幾個狐朋狗友在茶館喝茶聊天。不一會兒手機響了,一看來電顯示是方站長的手機,張博心想我好不容易請朋友喝個茶,今天就是天皇老子我也不管了,看你能把我怎樣,於是沒接就把電話掛斷了,不一會電話又來,還是方站長,張博還是沒接就掛斷了。如此三次之後,手機又響,是個陌生號碼,一接,原來是劉主任。劉主任問他在哪裡,張博說了茶館名稱。劉主任說方站長打你手機你不接,我現在幫他叫你馬上回單位去。張博一聽,二話沒說也把電話掛了。正在這時,張博看到一個濃妝艷抹的女孩在包廂門口一閃,憑經驗他一眼就認出這是一個“雞”,不由得慾火中燒,上去搭訕。沒三句話,那賣淫女就把他拉到她租住的小旅館。
張博進了她的房,想關門時發現門被人撐住了,一看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劉主任。張博嘻皮笑臉說:“幹嗎呢劉主任,你也看上她了?”劉主任臉一沉,不由分說把張博拉到車裡,正色問道:“你剛才跟她來了沒有?”張博說:“來了怎樣?不來又怎樣?”劉主任說:“你要來了,我現在就走!要還沒來,你馬上跟我走,做你的好人去!”張博此時慾火攻心,心想做不做好人有什麼關係,你要走了,我還可以過把癮呢!於是就說:“來了!”
劉主任一聽啪地給了張博一掌,呵呵笑了,說:“真是本性難移,沒想到你學了這麼久的好人,還是改不了說假話的習慣!跟我走吧!告訴你,這女的剛剛在我那裡做了諮詢,諮詢完她出門時我也跟着她找你來了。這麼短的時間裡你怎麼可能跟她來了呢?”張博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劉主任把車開到市醫院,指着急救床上一個頭纏紗布的人說:“你今天就助人一回,給這個人獻獻血!”張博上前一看,拔腿就要走,說:“你要我把血獻給誰都行,可我就是不能獻給他!”張博說著指指他鑲着的金門牙,說:“這傢伙叫阿全,那次跟我賭博,輸了不但不給錢,還把我的門牙都打掉了,你說我為什麼還要救他?”
劉主任哭笑不得,趕緊把他拉住了,正色說:“我今天也該跟你說清楚了,只有你才能救他!因為你和他的血型都是AB型Rh陰性。這樣的血型非常難找。方站長采了十多年血,碰上的都沒幾個,所以他就叫我們單位體檢時多留意些,我們因此在體檢時都做了血型試驗。平時我們可都是把結果告訴體檢者的。我們之所以違規不告訴你,是不想讓你以為奇貨可居,討價還價;我們之所以叫你來血站,一是想在需要的時候找你容易一些,二是怕你沒有管束,嫖娼吸毒,染上艾滋病之類的,要是那樣你的血型也就浪費了!還有,我們實在也是想讓你做個好人!所以除非你現在就把工作辭退了,要不你今天不救也得救他!”張博張着嘴愣怔半天,這才伸出手臂,說:“來吧!抽血!”
阿全後來對張博好得跟親爹似的;而那個賣淫女原來是個艾滋病病毒感染者,這是女孩病發死後劉主任才告訴張博的。張博每每想到這些,就覺得能做個好人,真的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