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蘇的女兒一連幾天都回來很晚,且一進家,就煲着電話粥壓低聲音說個沒完。
女兒戀愛了。老蘇兩口子不用猜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
在老蘇的唆使下,老婆以母女嘮嗑的形式,搞清了那個讓女兒“夜不歸宿”的傢伙是個有錢人,老兩口高興得什麼似的。不過,擔心也是有的:都說有錢人孬,孬的具體表現之一就是“花心”。那麼,“女婿”是否也“花心”呢?帶着這樣的疑問,老蘇再次唆使老婆讓女兒以請客吃飯為手段,把那傢伙領到家裡,以達到替女相親的目的。
“你爸想請人家吃頓飯呢。”老婆跟女兒一說,女兒應了:“行啊,就這個星期六吧。”
日子過得真快,轉眼周六就到了。備好酒菜,老兩口趴在陽台上眼巴巴往下望,三輛黑色轎車停到了樓下,幾乎是在車停穩的瞬間,后兩輛車裡各下來兩名穿黑西裝、戴墨鏡的小伙,一溜兒小跑奔到第一輛車左右,背對了車,雙手交叉,一動不動地站着。那場面,跟影視上黑社會搞軍火交易似的。
老蘇看着“女婿”,瞧這氣派,足讓他在院子里炫耀半年的,就咧開嘴“嘿嘿”地笑開了。笑着笑着,老蘇大張着嘴呆住了:車裡下來的那個摟着女兒的傢伙,竟是腦瓜因缺發而油亮的主兒。
“你沒問過咱女兒,那傢伙多大歲數么?”老蘇回過神來,埋怨老婆說。
“你又沒交代,我咋會想到這茬兒?”老婆委屈。
梆梆梆,敲門聲響起。開了,“伯父伯母好!”“女婿”一聲甜甜的問候,卻讓老蘇兩口什麼都說不出口:這張笑眯眯的臉,儘管保養特好,但老相和老蘇不相上下。
“爸、媽,這就是我跟你們說的小宋。”女兒笑着,打破了尷尬的局面。老婆也忙在老蘇背後捏了一把,說:“哦,小、小、小宋,進屋坐、進屋坐。”“謝謝伯母。”小宋禮貌地應了聲。
小宋坐下時,隨後而入的四個黑衣人一聲不吭地站在了他身後。“家裡有的是椅子,都坐都坐。”老蘇心裡彆扭,嘴邊卻帶着微笑,沖四個黑衣人說。“謝謝老伯。”幾個人同聲說。
“伯父您不用跟他們客氣,我坐,他們是不會坐的。”小宋笑着說。於是,老蘇便不再勉強,指派老婆和女兒進了廚房,自己和小宋面對面坐了。讓茶,“小宋今年三十齣頭了吧?”老蘇問。“讓伯父見笑了,鄙人今年五十有三呢。”小宋倒也誠實,說。這話讓老蘇差點兒沒把含在嘴裡的茶全吐出來:天爺呀,比我還大一歲呢!
“這、這……”老蘇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小宋忙笑說:“愛情這東西是沒年齡界限的,對吧伯父?您放心,我會很好地待您女兒的。”“唔唔。”老蘇支吾着。
“伯父,抽只煙吧,這是我讓人從國外帶回的正宗古巴雪茄。”小宋掏出盒煙,打開,遞在老蘇面前。“謝謝、謝謝,這煙我怕是抽不習慣的,也抽不起。”老蘇搖手拒絕。“看您說的,只要您想抽,我明天就讓人給您送幾條過來。”小宋說。“謝謝,不用。”老蘇說。“客氣什麼呀?馬上咱們都是一家人了呢!”小宋說。“一、一家人……”老蘇有些茫然。
“是的,我和您女兒已經商量好了,下月就結婚呢!”小宋說。“下月?太、太快了吧?”老蘇吃驚。“是啊是啊,歲月不饒人呢,我都這歲數了,能不抓緊點么?”小宋說。
“我想、我想還是……”老蘇搜腸刮肚尋找要說的話時,小宋打斷了他,說:“伯父,我知道您嫌我歲數大,但我向您發誓,我對您女兒是真心的!如果您覺得不平衡,我可以在經濟上給您補償的。”“錢是次要的,我也不稀罕,只是、只是……”老蘇覺得腮幫子都麻了。
“伯父,有什麼話明說就是了。咱老哥倆的,你跟我客氣什麼啊?”也不知怎麼的,小宋竟冒出了這麼句話。“誰TMD跟你‘老哥倆’啊?!”本來就一肚子氣的老蘇惱惱地說一句,抬手一拳打在了小宋臉上。頓時,鮮血順着他的嘴角淌了下來。
四個黑衣人幾乎是同時擁了上來,扭住了老蘇。小宋“噗”地吐了一口,“當”“當”兩聲響,竟有兩顆牙掉在了地上。“退下去,都退下去!”小宋喝住四個黑衣人,抬手抹抹嘴,看着老蘇,嗚嗚啦啦地說:“你不仁,我不能不義不是?”“這門婚事,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同意的!”老蘇吼。
“爸、爸,你怎麼可以這樣呢?!”聽到聲響的女兒從廚房沖了出來,埋怨着,看看滿嘴淌血的小宋,一聲驚叫,說:“快、快,上醫院啊!”
四個黑衣人環衛着小宋和老蘇的女兒急匆匆地走了。“老蘇,你也太不冷靜了!”老婆埋怨。“他、他、TMD說我是他的哥們兒!”老蘇餘氣未消,說。
當晚,女兒沒回來。打手機,關機。
第二天,女兒回來了,看見老蘇,張嘴就埋怨:“爸,你下手太狠了,打掉人家兩顆牙不說,還把牙床也打壞了,大夫說假牙都裝不成呢!”“沒打死他,算他運氣!”老蘇依然有氣,發狠說。女兒不屑地哼了聲,並不接他的話茬兒。
這天起,老蘇把放戶口本的抽屜鑰匙晝夜掛在了褲帶上。不過,女兒還是趁夜偷走了鑰匙,和小宋辦了結婚證。
女兒和小宋舉行儀式那天,老蘇沒有去,也不讓老婆去。女兒女婿“回門”那天,老蘇一百個不願意,但面子上的事兒還是要做的。
那天,小宋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似的,一進門,便甜甜地叫了聲:“爸、媽!”
小宋的聲音嗚嗚啦啦的。老蘇下意識地抬眼一看,心裡更是說不出地煩悶:老不說,還豁了兩個門牙!
唉、唉,這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