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天傑的爸爸在城中終於混出了樣子,把李天傑和他的媽媽以及他的妹妹接到了城裡。
到城裡后,李天傑才發現爸爸所謂混出了樣子,不過是從撿破爛的混成收廢品的了。家就是廢品收購站,空地一大片,多被垃圾佔據着,小屋兩間半,但有兩間都裝滿了較“貴重”的廢品。在廢品中間,擠出來了兩張床的空,以供李天傑以及他的妹妹和爸媽居住。而剩下的一點空間,則是他家的廚房。
李天傑因為來前爸爸的努力,很順利地進了一所小學,讀五年級。李天傑初來時的新鮮勁很快就下去了。新鮮勁一下去,李天傑就發現這兒的同學們不比以前的同學。所以他就開始想以前的老學校了,想老學校的房子和院子,想老學校的老師和同學。想的時間多了,就變的沉默寡言了。
李天傑變了,變的不愛說話、不愛和同學們交往了。
李天傑老是想他和同學們說再見時的情景:他來的時候同桌送給他了一個鐵的空心塑像,還和他說放假了到城裡來找他玩。同學們都說:“李天傑你到城裡后可別把我們忘了呀,要給我們常寫信。”這些李天傑都記着呢,可是每當他想起來的時候就害怕了。同桌送的那個塑像本來要好好保存,所以隨身帶着呢。可誰知道來的第二天就找不到了。家裡亂,很可能和廢品一起被賣掉了。同桌要是來了,讓他坐在哪和我說話呢?給同學們寫信怎麼說呢?
李天傑又在想的時候,他班裡的一個女同學來了。“李天傑,下課了你怎麼不出去玩?又在想什麼呢?”李天傑一看是班上最漂亮也最有錢的女同學來和自己說話,忙打起精神強笑說:“沒什麼,想以前的同學了。”“哦,是嗎?你老家一定很漂亮吧?給我講一講怎麼樣?”“好呀。”班中最漂亮的女生和自己說話,李天傑不禁打起了精神來。
就這樣,李天傑慢慢的快樂了起來。最起碼有快樂的時間了。雖然他還是那麼的內向,那麼的經常長時間悶悶不樂,但他心中總算是有了快樂的地方和源泉。
二
“李天傑,我累了,恩,你看我的書包……呵呵。”班上那個最漂亮的小女孩小跑着追上了李天傑說。李天傑笑了,“我給你背好了!今天怎麼沒人接你呀?”“是我不讓。想給你一塊走着回去呢。”“那好,走!”
“哎,對了,李天傑,你看我的這個文具盒好看嗎?”“好看的很!”李天傑回答着,也側着頭細看着,最近文具盒在班中很是流行,基本是人手一個,但是李天傑卻沒有,李天傑給爸爸說過了,但爸爸只答應他將來給他從家裡的“貨”中挑一個好的給他。李天傑鼻子酸酸的,但他沒有再說什麼,因為再說很有可能引起爸爸這樣的話來:“別不知好歹了,進了城了你又想和城裡的人比,早知道就不讓你給你媽你妹一起出來。”
李天傑還在想着時,這個班上最漂亮、也最好的女生說:“你說好看喜歡就送給你吧。”李天傑受寵若驚,但又違心地說:“不,我不要,其實這樣的我並不喜歡,喜歡的話我從早就買了。再說我還沒有送給過你東西呢,怎麼好要你的呢?”“哎——,你怎麼這樣說!給你就拿着,將來我還指望你送我更好的東西呢!”
李天傑終於收下了。同時也態度堅定地做了回送的承諾。
最近以來,李天傑和女孩的關係越來越好,但他也越來越擔心、越來越難受。現在難受、擔心的更很了。
李天傑病了,很不好受,他兩天沒去上學了,女孩就要來他家裡看望他的病情、問候他了。這讓他太擔心了。“她怎麼能來呢!我怎麼能讓她知道我家是這樣的呢!”李天傑想着,但又沒辦法,他怎麼能拒絕女孩呢。
李天傑不禁頭更疼了,他只吃了幾片爸爸從家裡的“貨物”中偶爾撿到的“好葯”,並沒有看醫生,更沒很好地檢查、診斷治療。
我還沒有回送她東西,她會怎麼想呢?我怎麼變的言而無信了呢!她是那樣的漂亮!而我呢?唉——!拿什麼送她呢?還有我的老同學們,他們那麼可親,那麼地讓人想念。“哦,他們會很快來看我的。”李天傑又想。“不他們不能來!來的話我招呼他們坐哪?怎麼好讓他知道我家的樣子呢?”
李天傑頭更痛。他憂傷、愁苦、失望、沮喪。每一樣感覺都有,並且每一樣感覺都很嚴重!李天傑難受壞了。
他家的小貓眯跳上床來。一邊舔爪子洗臉一邊依偎在李天傑的身上快樂地甜叫着。“哦,做只貓多好呀!看看小貓眯,我爸一次都沒餵飽過它,可它還是那麼快樂。它不用愁怎麼回送、回送什麼禮品,不用擔心老同學們來,不用在見到熟人的時候難為情。”李天傑想着。“我要是能做一隻貓多好!什麼都不用愁、什麼都不用擔心了!”李天傑強烈想着。
李天傑突然全身奇癢,刺疼刺疼的。他用手撓了一下身子,衣服應手而碎。他的指甲已經變的無比鋒利了,身上也長出了許多毛。“哦,哎呀,我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啦!變成貓眯了!變嗎?”李天傑猶豫了一下,變化暫停了一下,“要變嗎?我到底變還是不變?”李天傑想起了女孩,老同學,回送禮品……
三
一聲門響,媽媽回來了,滿載而歸。媽媽是撿破爛,回來早。爸爸則因為要在這個時候乘下班人們在家多收些,所以還沒回來。李天傑輕盈地從床上跳下來,親昵地用身子噌媽媽的褲腳。他動作輕盈、美妙,頭也一點都不疼了。
但是媽媽並沒有注意到他。媽媽回來第一件事就是看在床上的李天傑,看他好些沒有,想吃什麼。媽媽今天不知下了多大的決心,買了一塊滷肉回來,媽媽急忙趕快地拿到“廚房”里在小案子上切好一半,留下一半給李天傑的妹妹和爸爸。切好的一半用碗盛了,只拿了一雙筷子,送向李天傑。只拿一雙筷子,因為媽媽不捨得吃。
“天傑。”媽媽叫着走向李天傑,聲音里充滿了自豪和欣喜,“我給你買了肉,趕快吃吧。”說話間媽媽到了床頭,她吃驚了,李天傑不在床上!媽媽扔一般地把不捨得吃的滷肉放在桌子上,抓起李天傑的衣服,驚的呆了。
“天——傑——,李——天——傑——,李——天——傑——”媽媽拚命地喊着,邊哭着尋找着。爸爸也含着淚花的找着。妹妹依在床角處,嚶嚶地哭。手裡拿着女孩送給李天傑的文具盒。妹妹也想要,但她不說,她只在李天傑放學回家后拿來玩一會兒。
李天傑不知對着爸爸媽媽叫了幾百遍,他說:“我在這呀,貓眯就是我,我變成貓眯了呀。”但媽媽聽不懂,爸爸也聽不懂。李天傑跳上了床來,依偎在妹妹身上,喵喵地叫。但是妹妹什麼也聽不懂,只是抱着李天傑的書包,拿着那個文具盒嚶嚶地哭。“哥哥,你哪去了?哥哥回來吧,我不要你的文具盒。”
媽媽還在哭喊着找,爸爸還在眼含淚花。今天媽媽下決心買來的肉誰都沒有動。小貓眯,也就是李天傑把臉貼在自己的那件衣服上,流下了淚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