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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夫人”三訪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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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前48年,也就是漢元帝劉 元年。江南早已是花紅柳綠,草長鶯飛的四月天了,關外卻才剛剛冰雪消融。

  一隊人馬正緩緩地走在庫姆塔格沙漠中,旗幟上斗大的“漢”字,在落日的餘輝下迎風招展。

  這隊二百多人的隊伍,已經在沙漠中走了一整天,早已是人困馬乏。這時,隊伍中間那輛用四匹健馬拉着的華麗錦車上,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左將軍,讓大家再堅持半個時辰,就到了前面望鄉坡,等到了坡上就可以好好休息了。”一位騎馬跟在錦車旁的將領應了一聲,轉過身剛想下去傳令。突然,“嘭”的一聲,路旁的一個沙丘突然炸開,沙子像雨點一樣打向錦車旁的將士。一條人影從沙丘中衝天而起,用生硬的漢語大喝:“馮 ,有人要用十頭肥羊,換你項上人頭!”五把飛刀脫手飛出,兩把射向左將軍,另外三把射向錦車。

  左將軍大叫:“有刺客,保護夫人!”“當、當”兩聲,揮刀擊落射向他的那兩把飛刀,可再也來不及顧上另外三把。那三把飛刀“突、突、突”幾聲輕響,分三個方位射入錦車的車廂內,車廂內發出一聲悶哼。左將軍驚恐地大叫一聲,臉色頓時變得比死魚肚皮還白。

  那刺客哈哈一樂,在空中一翻身,落向錦車,他可是和人家說好了,一定要拿了馮 的人頭才能去換回那十頭肥羊。就在他落到錦車上的一剎那,突然,錦車的窗帘子一動,一點白光從車廂里射出,直奔刺客的前胸。刺客只知道馮 是位七十多歲的老太婆,根本就不會武功,本以為自己已經成功得手,只防着左將軍等人,對錦車毫無防備,而他這時又是身在空中,根本就無法躲避,頓時被那點白光射中胸前要穴,頓時全身一麻,從空中跌落下來。他在沙地上一個魚躍,想翻身再躍起時,幾把冰冷的鋼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擊中刺客穴道的只不過是一塊普通的飛蝗石,他獃獃地看着錦車,滿臉驚愕。

  錦車的門帘一開,走下來一位十七八歲的美貌少女,見倒在地上的刺客也不過是個二十不到的少年,不由得也是一愣。隨後抿嘴一笑,說:“有本姑娘在,誰也別想動我姑婆婆一下。快說!是誰派你來行刺的?”見那少年只是盯着自己不說話,又說,“裝瘋賣傻是不是?小心我殺了你!”

  這時,錦車中又響起那個蒼老的聲音:“屏兒,不要嚇壞了人家,這少年可能是烏孫國人,不太聽得懂你說的話。”錦車上走下一位老態龍鐘的老婦人,滿頭銀絲,對刺客微微一笑,滿臉的皺紋頓時像春水碧波般蕩漾開來,給人的感覺是那樣的慈祥可親。這位老婦人就是西漢朝出使烏孫國的女使節馮 。她用烏孫話問那少年是什麼人,是誰派他來行刺的。少年猶豫一下,說:“我叫都樂,不知道那個想殺你的人是誰,只是有人告訴我,用你的人頭可以換回十頭肥羊。”

  馮 嘆了口氣,說:“我這次出使烏孫國,就是為了化解你們國內的矛盾,幫你們渡過難關。我不會為難你,你這就走吧。”說完向士兵們一揮手,讓他們放人。

  少年迷惑地看着馮 ,沉默了好一會兒,也不說話,扭頭如飛而去。那少女卻大叫起來:“姑婆婆,就這麼放過他嗎?”馮 笑着說:“這麼一位大好青年,只為了十頭羊,就甘願冒着生命危險來行刺,若不是被生活所迫,誰也不會這麼做的。放過他吧,我們繼續上路!”說完向著茫茫沙漠看了一眼,自言自語地又說,“這已經是我第三次穿過這沙漠了。”

  公元前104年,馮 作為侍女,隨解憂公主嫁到烏孫國。她長相俊美,熟讀史書,還具有學習語言的天賦,竟然學會了西域許多國家的語言。在解憂公主的撮合下,嫁給烏孫國的大將軍。和解憂公主兩人,在王庭內外連成犄角之勢,對烏孫的政治和軍事產生深遠的影響,促進了烏孫和漢朝的關係。

  公元前51年,解憂公主和馮 年歲已高,漢朝皇帝派人把她倆接回長安。哪知她們回國不到三年,烏孫國王元貴靡病故,王子星靡年幼,馮 擔心他不能執掌國政,可能會引發國內動蕩,就再三上書漢皇,請求返回烏孫輔政。就這樣,她第三次持漢旌節,駕錦車踏上絲綢之路,而這時她已經七十歲的高齡。那位少女是她的侄孫女,名叫馮雲屏,跟隨名師學得一身好武功。馮 這次出使烏孫,定會遭到敵對勢力的忌恨,家人擔心她的安全,讓馮雲屏相隨,既作保護,又可以解她寂寞。

  到達望鄉坡時,天已經全黑了。望鄉坡並不是什麼山坡,而是一塊小小的綠洲,除了一家小客店,別的什麼也沒有。

  小店裡今晚一下子來了這麼多客人,把店老闆樂壞了,連聲吩咐小二準備晚餐。吃過晚飯,馮雲屏正陪馮 說著話,馮 突然嘆了口氣,捂着頭說:“年歲不饒人啊,人老了就是事多。”馮雲屏吃了一驚,連聲問道:“姑婆婆,你是不是不舒服啊?”馮 笑笑說:“沒什麼,只是有點頭暈……”哪知她話還沒有說完,馮雲屏突然一頭栽倒在地上。

  馮 大吃一驚,叫道:“屏兒,你怎麼了……”身體一晃也倒了下去。大廳上響起一陣“撲通、撲通”的聲響,二百多名大漢士兵接二連三全翻倒在地上。

  客店老闆嘆了口氣,走過來對馮 說:“馮夫人,對不起,我也是沒辦法,狂王泥靡抓了我的老婆孩子,一定要我拿你去和他交換,我只能對不住你了。”

  狂王泥靡是當今烏孫國王星靡的堂叔,當年他曾和星靡的父親爭奪過王位。但他兇殘粗暴,遭到百姓的反對,後來在漢朝的干預下,不得不放棄王位。這時他見新王星靡年幼,篡權之心又蠢蠢欲動。當他聽說馮 又要出使烏孫國,輔助新王后,連忙僱用刺客守在半路伏擊,同時逼迫客店老闆在漢朝使者的飲水中投下迷藥。

  客店老闆把馮 抱上錦車,連夜親自駕車,一路向西狂奔。馮 躺在車廂里渾身無力,只能任由錦車一路顛簸,也不知過了多久,估計天快要亮了時,錦車終於停下了,只聽得外面人聲鼎沸,還不時地夾雜着人聲馬嘶,好像是到了軍營。

  馮 正胡思亂想着,錦車的門帘一動,進來兩位侍女,把她扶下車。車外果然是一座不大的軍營,營地上燃起一大堆熊熊烈火,火焰躥起三丈多高。

  一位體態臃腫,衣着華麗的老頭,大笑着走到馮 的面前,命人搬了把椅子,讓她坐下。然後說道:“馮夫人,別來無恙吧?要不是你們大漢朝時時干預我國內政,本王也不會出此下策,還請夫人多多見諒。”正是狂王泥靡,馮 和他當然認識,當年還是馮 說服他放棄爭奪王位的。

  馮 淡淡地一笑,問他到底想把自己怎麼樣?泥靡告訴她,事情很簡單,放在她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讓她說服漢皇,讓泥靡繼承烏孫國的國王,他同樣歡迎馮 出使烏孫輔政。第二條路就是殺了她,再嫁禍給烏孫國的當今國王,那樣漢朝自然會迫使星靡交出王權。

  馮 看着火堆沉默了一會兒,跳動的火光映在她的身上,把她的滿頭銀絲也染成了紅色,只是她的臉依然如大理石般冷靜。淡淡地說:“我當初讓你交出王位,一直以來你心有不甘,一心想重新奪回王權。但你生性容易衝動,又愛聽好話,這麼忠奸不分,勢必會引起烏孫國的動蕩。更何況還有匈奴在一旁虎視眈眈,一心想讓烏孫國成為他們的屬國。我大漢並不想干預你們的內政,不管是你烏孫,還是匈奴、樓蘭、烏桓等國,大家只要不動干戈,和睦相處,我也就不用出使西域了。”

  泥靡一聽這話,頓時臉色一沉,伸手向火堆一指,大叫:“這堆火就是為你點的,你要是不答應我,就把你扔入火堆中!”馮 笑笑說:“我已經活了七十多歲,也該知足了。”泥靡氣得大吼:“好,這是你自找的,我這就親自送你這死老太婆上路!”快步走上前,剛想抓起馮  ,突然聽到有人嬌喝一聲:“等一下!”泥靡一驚,沒想到還有人敢這麼大膽地和他說話。一抬頭,一道黑影鬼魅般掠到他的身前,等他回過神來已經來不及,一把冰涼的利劍已經抵在了他的咽喉上。握劍的是位妙齡少女,正是馮雲屏。黑暗中又湧出二百多位大漢將士,緊緊地圍在馮 身旁。馮雲屏將一顆藥丸塞入馮 的嘴中,心痛地忍不住流下淚來,說:“姑婆婆,你受苦了。”

  馮 笑笑說:“我正擔心你們呢,你們沒有事吧?是怎麼找到這裡的?”馮雲屏說:“就是那個刺客都樂救了我們,又帶我們找到了這裡。姑婆婆你又做對了一件事,多一個朋友確實比多一個敵人好。”

  泥靡本來驚得差點癱倒在地上,等看清對方才這麼幾百人,又狂妄起來,大叫:“快放開我,你們不想活了嗎?我的士兵每人踩一腳就能把你們這些人踩成肉餅!”他嘴上這麼說,卻是不敢動一下,他的手下見王爺被擒,更是不敢輕舉妄動。

  都樂從人群中走出來,笑着用烏孫話對泥靡說:“你向四周看一看,到底是你的人多,還是我的人多?”泥靡奇怪地向四周一望,只見四面八方出現了無數個亮點,望出去就像是滿天星斗。那些星斗慢慢地向這邊靠近,等到了眼前才看清,這些亮點原來全是火把。火把就拿在普通百姓的手中,黑暗中也看不清到底來了多少人,感覺人山人海一樣,把泥靡的大營團團圍住。泥靡驚恐得說不出話,剛才的狂傲一掃而空。

  原來,都樂行刺失敗后,回家把這事和父母一說,立刻被父母臭罵了一頓。父母告訴他,馮夫人帶來的只有和平,和百姓的安居樂業。他們父子一合計,覺得泥靡一定還會想出別的毒計來阻撓馮 出使烏孫。連忙讓都樂再回沙漠,暗中護送馮。不料在望鄉坡客店中,發現了被迷翻的馮雲屏等人,並把他們救下來。

  都樂和馮雲屏知道,憑他們這二百多人根本就鬥不過泥靡。都樂想出了一個辦法,一邊派人去向國王星靡求救,一邊請求鄉親父老幫助。那些老百姓一聽說是馮夫人遭到泥靡的暗算,想到這幾十年她給大家帶來的好處,和狂王泥靡的凶暴無道,全都紛紛趕來相助,一路上還不時地有老百姓加入,隊伍越來越壯大。

  這時烏孫國王星靡派來的軍隊也趕到了,狂王泥靡篡權奪位的美夢,徹底破滅。

  馮 看着從四面八方趕來的百姓,感動得老淚盈眶,說:“不管是西域,還是大漢,我們老百姓的心是一樣的,大家和睦共享,天下本來就是一家啊!”回到烏孫后,白天協助星靡和大臣們處理國政,晚上披星戴月地教星靡學習經史知識,向他講授做國君的道理。

  馮 一生中多次翻雪山越大漠,作為西漢的欽差大使,出訪了西域三十多個國家。為各國排憂解難,也使漢朝的恩義廣布大小綠洲。同時也贏得了國君和普通百姓對她的敬重與愛戴,被尊稱為“馮夫人”。她也是我國歷史上最早的女外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