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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骷髏疑案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1

  天要亮了,我和詹友從外面回來,卻還不能休息,要等着向隊長彙報。詹友仍瞅着筆錄在那裡思考、推敲,試圖撥開濃濃的迷霧以期尋覓到蛛絲馬跡。我一時無事,就打開電腦,在網上瀏覽着,以便等人。

  我進入到市局刑偵的網頁里,想看看兄弟們最近在忙些什麼。驀地,“骷髏”二字出現了,且頻繁出現,且是一系列的案件。有搶劫、有盜竊、有強姦,再加上我們正在偵辦的綁架案,真是形形色色的了。而更多的是有人目睹過骷髏在高樓上、在樹林中、在長江邊、在小巷裡飄蕩,就象前幾年報紙上經常報道過的不明飛行物那樣神秘,又那樣煞有介事。好傢夥,我們忙得只幾天沒有前來光顧它,它就出了這麼多的稀奇古怪新鮮事。我驚訝地叫起來:“小詹,快來看!”

  詹友懶洋洋地走過來,咕噥着:“一驚一咋的,還不就是美媚、帥哥什麼的,有什麼好看!”

  “你看看你的好帥哥吧!”我瞪他一眼,起身閃一邊去了。

  詹友的眼睛一粘上顯示屏,那目光就直了。只見上面發布着好幾條信息:

  本月三日二十一點左右,東區一號大道發生一起搶劫出租汽車女司機錢包案,車輛撞到路邊花壇,嚴重損壞。據該女司機稱作案人乃一骷髏,但在出事現場幫助救護的群眾稱是一高個女人。

  本月七日夜十一點左右,江邊一女子遭人強姦,身心倍受摧殘。據該女講系一具白骨所為。

  本月十日晚七點五十左右,南區有人目睹一骷髏人從一相連的住戶的陽台爬入另一住戶的陽台,經現場勘察,兩家住戶均有財物被盜。

  ……

  “啊!真有其事?簡直是不可思議!我只說我們的報案人大腦出了毛病,原來還真有骷髏作案呢!”

  “是不是你的什麼超人帥哥在跟人類做遊戲?”我見詹友搖頭晃腦,便不失時機地諷剌他。

  “開什麼玩笑!這些案件都是真的呀。有現場、還有目擊者。”

  “會不會是因受害人精神受到剌激說的妄語呢?極度的恐懼令他們把犯罪嫌疑人說成是骷髏的樣子。”

  “難道這麼多人同時入魔走進了幻境?”

  “可搶劫案中旁證說是一個女人。”

  “如果只是個一般的女搶犯,值得‘的姐’嚇成那樣,把着方向盤朝花壇上撞嗎?還有,我們接手的這個搶劫案可是兩個人親眼看見錢是被一具骷髏取走了的呢。”

  “你不要忘了,被綁的小孩說哄他走、后又關起他來的是個女的;他家裡人說後來打電話要錢的又是個男的。”

  “這個,也許他們是個團伙,多人作案。”

  “你真的認為有骷髏在作案嗎?”

  “那我們正辦的這個案子和網上發布的這些信息怎麼解釋?或者說不需要解釋,而是案子怎麼辦下去。嫌疑人也好、作案人也好,總是人,人海茫茫不好找,但他們畢竟是人,是人就總要留下蹤跡。可白骨呢?我們總不能到老墳地、亂墓崗去拜訪鬼們去吧;何況如今實行火化,死人連屍骨都不會留下。還有,這些案子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案發時間都是在晚上至深夜。你不覺得蹊蹺嗎?”

  “是鬼嘛,總是見不得陽光的,所以總是夜裡出來。”我戲謔地說。

  正說著,隊長回來了,問:“情況怎麼樣?”

  “隊長,你快來看看,這網上的新聞。”詹友指着顯示屏急於相告。

  “先別忙着看網上,講講你們的進展吧。”

  “哦,是這樣……”詹友有些掃興,但又不得不服從,這才真正轉過身來,離開微機坐到隊長面前,向領導彙報。

  原來,前天下午一個五歲的小男孩被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以帶去吃麥當勞騙走了,還真的吃了麥當勞。到了晚上,那女人抱着他在街上玩,摸他親他,果然他的臉上脖子上有好多口紅印,有的甚至擦成了長條形。然後她又把孩子帶着坐了車大街小巷的轉,轉得孩子根本不知了東南西北,說有更好玩的遊戲讓他玩,這樣就把他帶到一個住處,很可能是那女人的居住地。這是孩子的敘述。小詹問他玩了些什麼好玩的。小孩說玩了,我們玩雀雀了,還玩了屁屁,不好玩,好疼。我和詹友聽了唬一大跳,馬上意識到在綁架案發生的同時還發生了猥褻幼童案,也許更嚴重。我們問了細節,果然存在着雞姦行為;檢查孩子的胯間,只見肛門紅腫、整個下身及大腿內側糊滿了乾涸的精斑,經提取化驗,果系精液。孩子家長嚎啕大哭。我們問那個女的到哪兒去了。孩子說女的不見了,出來了一個男的,也化妝。那男的把他屁股弄疼了,他哭起來,男的就說不哭不哭,我們喝果汁。這樣就給他喝了不少飲料,孩子就睡著了。現在分析看來是那個男的怕孩子的哭聲暴露了他,就給孩子下了安眠藥,不然哪會睡一個晝夜?

  然後一個男人在街上公用電話亭用卡打電話找其家長索要贖金二萬元,不多,但要及時,不得報警,否則撕票,並指定了放錢的地點和時間。這是家長的敘述。昨晚——現在已是下半夜了,應該說是昨晚——被害人家長怕孩子生命有不測,只得按照電話中所說的時間、地點送去了二萬元。那是在郊外一個很荒涼的地方。家長與孩子的舅舅放好錢后,走了好遠好遠,然後在遠處回過頭繞個大圈又回到了離放錢不遠的一塊巨石後面,兩人一起觀看到底誰作的這等惡事。因為象他們這樣不怎麼富裕的人家一般是引不起歹徒的注意的,所以懷疑是熟人所為。這一點判斷後來證實是錯誤的,小孩被綁的最初起因完全與金錢無關。

  四周靜悄悄的什麼也沒有,一種不祥之兆襲上他們的心頭。綁匪不來怎麼辦?來了拿了錢又撕票怎麼辦?拿了錢不交人怎麼辦?以後還常來索要怎麼辦?正在這兩郎舅心焦害怕之際,對面坡上的一蓬荊棘後面慢慢升上來個白影子,且向放錢的地方走來,一舉一動是個典型的活人。可令人恐怖的是那人乃一具白骨,排排牙骨和森森肋骨歷歷在目。小舅子感到頭髮都豎起來了,忽的聽到姐夫喉嚨里發出了類似狗吠般的聲音,急得他一下捂住了姐夫的嘴。這樣,姐夫昏迷過去了;等他再抬起頭來,那具白骨已不聲不響地無影無蹤了。

  好長時間,姐夫還沒蘇醒過來,小舅子只得硬着頭皮摸到擱錢的地方,一找,哪裡還有錢?這才真是見了鬼!

  姐夫終於醒過來了,小舅子把他攙扶到了大路邊。好不容易找到交小孩的地方,哪裡又見了兒子的人影?孩子父親受了剌激,變得痴痴獃呆的了,小舅子只得攔了輛出租車把他直接送到了醫院。

  都深夜了,小孩的母親還焦急萬分地等在家裡,既不見兒子回來,也沒見丈夫和弟弟回來,驚恐越來越重,突然接到了從醫院打來的電話。弟弟只說錢送出去了,沒有接到孩子,姐夫身體不適在醫院打點滴,卻沒告訴她遇鬼一事。她急得團團轉,不知是該到醫院去,還是該在家裡繼續等那個綁匪也許還會打來的可怕的電話。正在這時,敲門聲響了,唬得她頭皮發炸,挪到門邊顫顫噤噤地問:“誰呀?”

  “媽媽!快開門——”

  兒子嘶啞的聲音!女人瘋也似地把門打開,一把將兒子摟入懷中,抬起頭來卻又愣住了——兒子身後立着兩個警察。

  見了警察,女子忍不住大放悲聲,顧不得讓人進來坐一坐、也顧不得相問兒子是怎麼回來的,只管靠在門邊泣不成聲,倒是來人將她攙扶到了客廳里坐下。原來,一個女人將小男孩抱來放在了一個商場門前專為顧客設置的座位上,說是去給他買冰淇淋,誰知一去不復返。小男孩哼哼嘰嘰地哭起來,有好心人問他怎麼了,他說要回家。問他家在哪兒,他迷迷糊糊的又說不清楚,路人只好撥打了“110”。巡警問他,他好象神志不太清醒,一會兒說這兒、一會兒說那兒,警察只好帶着他四處打聽,他漸漸清醒過來,這樣他才回到了家。她媽媽聽說后感激不盡,便將這兩日來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來人。巡警一聽事情非同小可,這不僅僅是一個小孩走失迷路的問題,而是發生了刑事案件,便將此案轉到刑警大隊。當時我正在值班,也就我和詹友手頭上暫時沒有案子,於是我和他結成搭檔出了現場。  

  接觸了小男孩和他的母親,知道了綁架案及對孩子的性侵犯,可再到醫院接觸了孩子的父親和舅舅后,方知還出現了一具什麼“白骨精”。這不是神話故事或科幻小說嗎?然而兩個目擊者信誓旦旦,描繪得活神活現,且孩子的父親仍浸沉在極度的恐懼之中,又不得不讓人相信此事是真的存在。

  隊長聽完彙報沉吟了一會兒,說:“又是他——神秘的白骨人!現在整個城市都已被他攪得惶恐不安了。白骨不可能作案,但案件事實又存在,且頻頻發生,不好解釋、對群眾又不好交待,壓力大啊!”

  “隊長,網上的事你都知道了?”詹友急聲慢語地問。

  “鬧得滿城風雨呢,誰人不知?市局命令組成專班,併案偵察,把近期連續發生的幾起與‘白骨’有關的案件串聯起來,看看個中有什麼線索。這樣吧,你們倆明天到兄弟分局去拜訪一下朋友們,借閱一下他們的調查材料,並把我們的情況向他們通報。如有可能、也有必要的話,你們也可以再去接觸一下那幾位受害人。”

  “是!”我和小詹欣然領命。

  2

  我們找到開出租車的“的姐”時,她剛出院回家不久,傷還沒有完全好呢。提起前些時遭遇到的恐怖事件,她還心有餘悸,神色慌張。她說損失點錢是小事,可她受不了那種驚嚇。

  她說案發那幾天連下了幾場透雨,就是出事的那天晚上天上仍下着小雨,天色將黑時,有一個女人乘坐上了她的車。那女人身着棗紅色金絲絨落地長裙,燙着大波浪的披肩長發,濃妝艷抹,眼圈兒塗得跟兩個黑洞一樣。那人坐上車一會兒說上這兒、一會兒又說上那兒,七拐八彎,一晃個把小時過去了也沒個准地方,這時天全黑了,計費器上已打出了85元錢的價。那女人才抽出100元大票提出要下車。司機扒開系在自己腰間的皮包,把那百元鈔票夾到了一紮錢裡面,又放到包里,把蓋按牢實了,然後在褲兜里掏出一把錢準備找零,那女人又突然說不下車了。女司機問她到底去哪兒,她還不耐煩地說“你怕我出不起錢啊?只管朝前開”,司機只好漫無目的地到處亂竄。車漸漸進入了一段人少車稀的街道,路燈也壞了不少,路面坑坑窪窪的積了不少水,只有靠汽車自己的車燈照亮,司機目不旁視地專心致致駕駛自己的車輛。這時那女人突然喊停車。司機不理解,說了一句:“再走幾步吧,你看這裡汪着不少水。”誰知乘車人卻尖聲怪叫起來,司機便奇怪地扭頭看她。這一看不要緊,把個“的姐”嚇了個魂飛九天、魄散海外。只見那摩登女郎的臉蛋兒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個骷髏頭,那呲咧突出的牙骨、那漆黑空洞的眼孔、那磷光閃閃的頭蓋骨,無不顯示着與活體的不同。霎那間女司機的精神接近分裂,控制不住自己,方向盤失靈,踩剎車的右腳一下子死命地踏在了油門上,汽車就象脫韁的野馬沖向了路邊花壇,以司機昏迷、汽車報廢告終。

  被害人敘述的這一切已被原辦案人員記錄在了筆錄上。原先,大家都認為該女司機會不會是妄想型的人,哪有什麼都市骷髏坐的士?可如今,連續發了幾起骷髏疑案,大家已不好再多發什麼議論了。

  可是,據旁證材料看,在現場目睹了事故發生經過的人們講,從車裡出來的是個紅裙女郎。這與司機描述的乘車人的初始裝束又相一致。

  車輛與建築物相碰撞發出的巨大聲響引來了不少的圍觀者。大家看到從變了形的車門處出來了一個女人,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額頭,好象是受了傷的樣子,大聲叫着:“快,快!大家行行好,幫忙給救助一下,司機受傷了。我去打電話。”那人說完就捂着自己的腦袋向前跑去。大家誰也沒在意,以為她是到前面公用電話亭報警去了,誰知她一去不復返。

  人們幫着把司機抬下車,又攔了一輛的士把她送到醫院去。可警察老也沒有出現,且那乘車女人也成了遠飛的黃鶴,還是一過路人用他的手機撥打了“122”,交警才風馳電掣般的呼嘯而來。

  交警把這事當成了交通事故來辦理。看完了現場、訪問了目擊者,才四處打聽,在就近的醫院裡找到了“肇事司機”。誰知那的姐哆哆嗦嗦、語無倫次,口口聲聲說的是“鬼”。警察問不成材料,醫生也認為她是出車禍受了腦震蕩神志有些問題,就乾脆讓她靜卧,改天再調查。

  可這時兩名送的姐到醫院的見義勇為者找交警要錢,說是傷者住院要先交一部分費用,他們見事情緊急,就先給墊上了;還給墊付了來時乘坐的的士錢。現在時間不早了,他們要回家,看能不能請交警幫傷者把錢先給還了,等傷者以後好了再說。可是交警也沒帶那麼多錢,見傷者清醒了些,就問她有沒有錢,先把住院費給預付一部分。的姐明白了,指指自己的腰部,說那兒有錢,是準備去交保險的錢和當日的大額收入。警察在醫生的幫助下查看她的腰部,卻哪裡有什麼錢?除了一根被割斷的皮腰帶外,別無它物。很明顯,在亂中,女司機的錢夾被人搶走了。

  就這樣,一起普通的交通肇事變成了一起特殊的刑事案件,在交警處理事故的同時,改由刑警介入進行刑案偵破。

  首先,被納入調查視線的是現場救助人員,而嫌疑最大的是那兩個送傷者到醫院的男子。然而,剛進入調查,他們及所有的人又都被否定了。那兩個到醫院的人一直在忙,忙得跟大家一直在一起,連傷者的住院費和的士錢都是他們墊的,且為了討還那筆墊支一直不肯離去。如果是他們其中的一個人或者是兩個人共同所為的話——假設他們發現了女司機的錢包、假設他們剛好手中有割皮腰帶的刀、假設他們把錢竊取后藏在身上或拋匿在某一個不易被發現的地方、甚至可以肯定錢包絕對不會遺棄在那輛到醫院送傷者的出租車上,那麼他倆是應該早就離開了這裡,也沒必要為傷者預付住院費——因為他們要去取他們作案所獲得的那筆錢,因為他們要遠離警察、免得引起注意,更不會去纏着警察要預付款了。

  那麼另一些圍觀者和其他幫忙的人呢?答案也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也無法接觸到女司機的腰包。

  至此,那個神秘的女人、那個被受害者描述為鬼、后又借打電話逃之夭夭的乘車人成了重大嫌疑人。

  3

  我們去找強姦案的受害人,可她的家人說該女子精神受了剌激被親戚接到別處旅遊散心地去了,無奈,我們轉向去找被盜案的受害人。

  兩戶背靠背、共一道牆壁、共一座陽台的人家均有財物損失,但這兩戶人家當時家裡並無人所以他們沒有直面白骨人,也就免了魂飛魄散的驚駭。他們驚震之餘又慶幸地說“折財免災”。而真正目堵白骨人飛檐走壁的是對面一座樓上的一個老者,他當時以為是在拍電影。

  那日天將晚,六十多歲的老先生見太陽下山了,便提了個噴水壺出來到自己的陽台上給花草澆水、施肥,勞作完畢,又自顧自地欣賞自己的傑作。然後抬起頭來望了一眼天邊的最後一抹晚霞,心滿意足地打算返身回到房裡去。可正在這時,他無意中的一瞥,卻瞅見了對面一棟樓的七層陽台上的門裡移挪出了一具骷髏,驚得倒吸一口氣,以為自己老眼昏花了。他定定神,就盯着那裡,要看個究竟。只見那骷髏活神活現地,運動自如,甚至東張西望了一番,就靠近了陽台欄杆爬了上去。那骷髏騎着陽台欄杆,雙手攀附着與另一家陽台相連的隔牆,慢慢地就將身子挪到了另一家的陽台。骷髏跳進陽台,沒有停頓,便如入自家門地就進入到了那戶人家的室內,關上陽台門,白影子消失了。

  老者百思不得其解,左思右想,忽地一拍大腿叫一聲:“明白了,一定是在拍電影或是電視什麼的,那鏡頭多精彩呀!”直到天完全黑了,老頭子還浸沉在自己一睹藝術創作的興奮之中。

  老伴在街道上參加文藝活動,回來得有些晚,約好了老兩口兒到女兒家去吃晚飯。因此老伴兒擔心老頭兒等得心急,於是慌慌張張地往回趕。她進了門,見屋裡黑燈瞎火的,忙開了燈,見老頭子一個人在沙發上打坐,埋怨道:“你幹什麼呀?燈也不開,嚇我一跳!”  

  老頭兒迫不及待地告訴她:“哎,我跟你講啊,剛才我看到拍電影了。”

  “拍電影?什麼拍電影?在哪兒拍電影?”

  “在對面的樓上,拍的聊齋、鬼怪。”

  “得了吧,你!”老太太笑起來。

  “真的。我看見一個骷髏子從一個陽台的屋裡飄出來,又到另一個陽台上去了,最後到那戶人家裡去了。你說,哪有什麼會走路的骷髏子?那不是拍電影是什麼?”

  “啊!”老太太一聲尖叫,“趕快報案!”

  “報案?報什麼案?”老頭子不知所以。

  老伴兒不理他,拿起電話就撥打了“110”,如此這般地對着電話將老頭子的描述講了一遍,才放下電話。然後對他說:“你知道嗎?今天我們在街道里排節目,大家都在講一個女的被一個白骨人強姦的事,你說這可能嗎?可人家講得活神活現,我也不知道是該信還是不該信了。你說剛才看到了骷髏子,那不是白骨是什麼?我們不管這事是不是真的,先報一下才是對的。”

  老頭子一聽急了:“哎,你這麼一講我還真怕了呢。要是我看花了眼怎麼辦?”

  “哪這麼巧?一個姑娘被人強姦看花了眼,你一個與她無關的人怎麼也會看花了眼?再說你還不知道發生過這樣一個案件,你說是不是?再個說我們看見什麼就報什麼,又沒瞎編說假話。”

  老兩口兒正講着話呢,有人敲門,打開一看,就是出勤的巡警。警察不知事情到底出在哪一處具體地點,就順着電話先找到老者的家裡來了。老者趕緊把他們引到自家陽台上朝着對面的一棟樓房指指點點,只見白影子進入的那套房裡已有了燈光。警察看準了方位和樓棟、樓層,又呼叫指揮中心,大致彙報了一下案情,要求派刑警增援,然後連奔帶跑下樓而去。

  兩警種調查的結果是並沒發現什麼白骨人,而只是兩家有所財物被竊。

  為了堵住所謂的白骨人,民警們首先去了后一戶人家。這是一套只住着一個單身漢的兩居室。當時該室的主人已回家,正獨自一人歪在一張舊沙發里喝着美酒、吃着飯菜呢。當警察進入到他家裡,他驚慌地起身迎接來人。當詢問他天黑前後在哪裡、在幹什麼時,他說他出去了、購晚餐去了;問他看見過什麼人、比方說什麼特殊的人、或者說特殊的物體沒有,他露出了木獃獃的表情,茫然不知所以的樣子;問他家裡有沒有什麼變化、或者說有什麼丟失沒有,他說沒有。警察說你仔細檢查一下吧,這對我們、也對你很重要。他才很不情願地在警察的陪同下在自己的裡屋外屋看了看,就說放在床頭的手錶不見了、衣架上褲兜里的五百元錢不見了、再就是幾塊光碟不在了,說完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刑警檢查門窗完好無損,提取的指紋、痕迹什麼的都不很理想,只得做下了詢問筆錄,說聲打擾了、改日還會煩麻你,便告辭而去。

  巡警見刑警已進入了完全工作狀態,就作出了全面的案件移交,先自撒走了。

  刑警們來到另一戶人家,也就是白骨人最先出現的那戶人家,那家人竟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在一起吃飯。他們見了警察的不邀自到,十分驚奇,不知犯了什麼事。警察也象詢問前一個人一樣先問他們天黑前後在幹什麼,他們說一家三口游泳去了,現在剛回來,在微波爐里端出了飯菜正吃着呢;問他們家裡有什麼異樣沒有、看見了什麼沒有,他們全家均四處望望,又都搖了搖頭;警察又原話原說你們仔細檢查一下吧,這對我們、也對你們很重要,他們才里裡外外地查看起來。這一看不要緊,可把主人氣了個半死,真箇是損失慘重。兩部手機、全套金銀首飾、準備炒股的兩萬元現金,最可怕的是一筆十萬元的公家工程款,還有些其它的零零雜雜的值錢貨,這不要了他們的命?兩口子一見是這樣,竟然哭起來。看來他們真的一無所知,太掉以輕心了。經過仔細勘察,發現有就手取走的,比方說因為主人要游泳,將不便帶在身邊的手機和首飾放在了家裡,也就隨便丟在了桌上;有使用工具取走的,比方說現款和其它值錢物都是鎖着的,可鎖已被撬開,破壞痕迹顯然。

  再經查看室外的陽台,也有着很明顯的攀爬痕迹。由此可見所謂的白骨人對這一帶的情況比較了解,能瞅准人們外出的空檔作案,這是又一個特徵,也是個線索。

  但是作案人的出入口在哪裡?兩家陽台均未上閂上鎖,可以自由出入。那麼從室外又是如何進入到這兩家的呢?也就是說真正的入口在哪裡!兩家與公用樓梯相接的正門完好無損,這樣說來就只有兩種可能了:要麼竊賊備有進入他人住宅的鑰匙;要麼真是魑魅魍魎,具有一種魔力,能對門鎖吹一口鬼氣,那鎖便會不打自開。可是,裝錢物的鎖被撬開又怎麼解釋?

  損失慘重的主人傷痛之餘對警察的神兵天降又感到不可思議,警察在案情還沒有明了之前,不願讓他們因人人恐怖的“骷髏”二字更進一步地受到精神傷害,就只告訴他們近期白闖案即入室盜竊案頻發,故在此地搞治安整頓。

  我和詹友在閱讀了兄弟隊的卷宗和再次詢問了該案的目擊者與受害人以後,對該案有了個條理性的認識。所仍不解的是:確實存在的“白骨人”在兩戶人家出門之後,他或許是個她從哪裡來,怎麼來的;兩戶人家回家之前他或許是她又去了哪裡,怎麼去的。

  4

  現在,我們該接觸強姦案的當事人了。然而那個被害人仍在外地沒有返回,而就在這時,竟然又發生了一起骷髏強姦案,真是讓人不好想!在那個區分局的刑警出現場的時候,我們作為聯合專案組的成員便順理成章地前往了。

  案子發生在一個有錢人的別墅里。當然,發案時間也是在夜晚,也就是說,是離現在前個把小時的樣子吧。

  晚上,該當事人夫妻兩人共同出席了一個酒會,到了很晚很晚了,因男主人還有別的事,女主人就先走一步回了家。這是一對當今社會普遍存在的有錢人的夫妻模式——老夫少妻。少妻由自家司機送她回家。到了屋前,司機下車為其打開門,待她進去了,又到車上卸下購回的物品、搬進屋裡,才帶上門開了回去接男主人。

  少婦卸了妝,又去泡了個熱水澡,然後回房裡去睡覺。走到房門口,剛伸手到門邊去按燈開關,卻驀然間看見他們的大床上赫然挺着一具白森森的人體骨架。她大叫一聲,返轉身拚死命地喊着老公的名字往外跑,卻被床上一躍而起的白骨搶過來一把抱住了。可憐她一把都掐得出水來的美人兒,哪兒受到過這種驚嚇,一絲香魂悠悠然便離了玉體。

  一個小時后,男主人回到家裡來。在汽車轉向的時候,司機倏然看見一條白影晃了一下,他急打方向盤,燈光便直直地射向了一個骷髏。這時男主人也發現了怪物,兩人趕緊下車追趕,可哪兒還有什麼蹤影?男人猛地想起家裡的嬌妻,忙與司機放棄了追趕和尋找,奔進屋內。到卧室一看,只見狼藉一片、嬌妻一絲不掛橫卧床上、下身汪着血跡、上身布滿烏青、三魂去了兩魄,只差在天國招手了。

  男人抱妻大哭,司機轉身拿起電話報案。

  我接到任務的時候少婦已到醫院裡去了,由她的丈夫陪着,而司機在現場向偵察員講述他送兩位主人回來的前後經過及看見的情況。

  少婦仍然半昏迷着。她不但精神受到了大的剌激,而且身體遭到了嚴重的蹂躪,可見強姦犯是個性虐待狂。提取該少婦下身的精液化驗,竟然與前一次的強姦案及我們接手的那起綁架案中小男孩下身的精液、精斑的DNA相一致。

  接着,前次江邊強姦案的受害人從外地回來了,聽到消息,我和詹友趕緊前往去見她。

  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離婚不久,獨居。因為上次的剌激,現在仍臉色蒼白,面露病態。案發的當晚因與一個朋友(一個她稱為朋友的男人)吵過架后一人坐在江邊生悶氣。午夜時分,江邊已遊人稀少,她正準備起身回家,忽然有人拍她的肩膀,她回頭一看,卻看見了一具骷髏,正呲着無肉的牙向她獰笑、那深不可測的兩個黑洞似的眼窟窿在吸吮着她的骨髓,她一聲驚叫,後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她光着身子睡在冰涼的江邊護岸上、被人剝去的衣裳不翼而飛;身上傷痕纍纍,疼痛難忍;身邊散亂着一堆長發,她猛地一摸腦袋,卻原來滿頭的長發不知何時被誰人鉸得長一截、短一塊,成了鬼頭。她不知自己為何是這般模樣,絞盡腦汁地思索着,猛地回憶起那拍她肩的爪子和那一顆猙獰的頭骨,嚇得她爬起來朝着燈明處就是一陣狂奔。

  當時街道上十分靜謐,只有三兩個清潔工在打掃街道。正一門心思工作的工人們突然看到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在街上奔跑,情知不妙,就合圍包抄着將她捉住了。她還掙扎着亂咬亂踢,工人們趕緊撕了塊街上的商品廣告橫幅標語布把她纏了起來,既給她遮了羞、又將她捆住了,后打電話把她交給了巡警。

  她的口述極其混亂,警察從她的回答中細細清理出來的就是上面講述的過程。這次我們詢問她,她能給我們的新的回答也僅限於出事前她幹了些什麼事、她在江邊獨坐的過程、案發後她所接觸的人和事,其它線索一無所有,更不要說重要線索了。

  5

  我和詹友吵架了。其實,應該說是爭論問題爭得有些厲害罷了,但我確實生了氣,就也到江邊來呼吸點新鮮空氣以便調整自己。

  不斷發生的白骨系列刑案已在市裡鬧得滿城風雨,人們談骷髏色變,不定哪天這可怕的災難將會降落到自家或自己身上。群眾的恐慌和社會的壓力,案件本身性質的惡劣和迷信引起的更大、更多的謠傳使得整個城市處於一種“白色恐怖”之中。如果不是有所謂的骷髏作案,這頻頻發生的案件也只是一種常見的刑案而已;而現在,它不僅驚動了省府,甚至案情傳到北京,成了部、廳督辦案件。就這樣,我們不說日常工作時、不說大腦清醒時,就是睡著了,也是一個個在夢境中與白骨人捉迷藏、格鬥和拼搏着。

  今天晚上,市局召開“白骨專案”案情分析研討會,市局領導和案發地的分局領導、所有的刑偵高手、技偵專家及該案的專班人員全體到會,會議開得莊重而又熱烈。從案發時間的排列表,案發地點的相關圖,犯罪嫌疑人的作案手段、性格特徵分析,受害人與目擊者講述的點點滴滴到案件類型的複雜錯綜,大家紛紛發言,真是讓我大開了眼界。不過,因為參與調查了這麼長時間,我多少也有一些我自己的觀點和看法、或者說是疑點、不明白之處吧。我也想發言。但同時我又太自知之明,曉得是不能在這種場合夸夸其談的,我怕人家說我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魯班門前弄斧頭。不明白之處呢,講出來又怕惹人嘲笑——瞧,這都不懂,還敢搞刑偵!

  散會了,我和詹友回到辦公室已很晚了,我仍浸沉在會議的氛圍中,忍不住跟詹友討論起來,但我用的是玩笑的語氣:“喂,你說,那個該千刀萬剮的東西到底是人還是鬼?”

  “講案件事實呢是人,講他的可惡和外形呢是鬼。”詹友儼然一位學究。

  “這就怪了。《西遊記》里的白骨精出洞時還要變化個大姑娘、老爺爺、老婆婆什麼的,穿的活人衣、講的人間話;《聊齋志異 畫皮》里的妖怪還要披上可以取下來描畫的人皮,偽裝成美女。可我們這新世紀大都市裡的厲鬼怎麼光着身子就出來了?”

  “你是真信鬼還是假信鬼呀?”詹友現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不屑。

  但是,他那微妙的表情還是被我等着他回答的目光捕捉到了,便趕緊申明:“我可是徹底的唯物主義者。”

  “那你還‘白骨精’什麼的老講啊講的。”

  “你不是當初還差點相信有骷髏作案了嗎?”

  “你誹謗!”

  “你才誹謗呢!”

  “好好好,我誹謗、你誣陷,兩平了。”

  “哎,我跟你講啊——”我見小詹耍花招,也很大度地就原諒了他,“鬼怪幽靈作案是不可能的,現代科學證實了的事。那麼會不會是外星人?也許有一種外星人的形體就是這個樣子的,他或者說是他們光顧了我們的城市,對我們的人民犯下了滔天罪行。”

  “你不要在這裡進行科幻文學作品的創作了好不好?”

  “那麼我再提出個新的設想、大膽的設想——”我急於要找個交談的對象,所以暫時顧不得計較他的不友好的態度,“這多起骷髏疑案會不會是多個不相干的人所為?”

  “你認為會是這樣嗎?”詹友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從這裡,我看出了我的設想也許是真的有點兒懸乎了,但對自己這個玩笑性的設想真是覺得很有些開心。不過我馬上就進入了嚴肅的討論,“就算是一個人,我也怎麼都感覺到那個白骨人是個男的,因為發生了幾起強姦案。並且不是廣義的強姦,而是純粹的男性對女性的性侵犯。”

  “可是有多人目睹過現場有一個高個子女人出現呢。”

  “既然是不同尋常之怪,那會不會是人非人、鬼非鬼、男非男、女非女?不然怎麼解釋?”我一想到這一點,又忍不住打起了哈哈。

  “你鬼打架!”

  “你才鬼打架呢!”

  “好,我鬼打架。我和誰打?和你打。還是個鬼打架。”詹友見我虎起臉反唇相譏,忙又笑,“我們不打架了,繼續我們的案情分析吧。”

  於是我的興緻又來了:“其實,經過今晚大伙兒的討論,我有個小小的想法,也不知對不對,說出來你給看看是不是這麼回事。我推理出那多處、多次出現過的‘白骨’不僅僅是同一個人,而且對同性、異性均進行性侵犯的都是同一個人,甚至可以大膽地推理出那個可疑的女人也跟這個男人、白骨是同一個人。小男孩不是講過那個女人說有好玩的遊戲玩嗎?不是說過是個也化妝的男人跟他玩的那個嗎?”我不好意思說出小孩說的那個詞,就找了個詞代替,“那個奇特、神秘而又十惡不赦的人是個有着單獨居室的人,有一定的作案條件的人。所以他把小男孩拘禁了一天一夜而沒有被人發現。”

  “吔嗬,跟了兩天專案組,我都要拿刀片兒刮刮眼睛了哎。”

  “你少挖苦人!”我正要得意呢,一下瞅見了他似笑非笑的樣子,便在他還沒來得及刮眼睛的時候,我就先瞪起了眼睛。

  “哎哎,你這人怎麼這樣小心眼兒啊?我能挖苦你嗎?我是欽佩你呢?”

  “你欽佩我?你真的欽佩我?”

  “真的欽佩你。向國徽發誓,向警徽保證!”

  “那我繼續說啦?”

  “繼續說吧,我洗耳恭聽。”

  “在那個竊案中,我怎麼都感覺到那兩戶被盜人家有一些區別。比方說那個單身漢怎麼就沒有象那個三口之家的主人那樣對警察的突然造訪感到奇怪呢?他怎麼就不問問我沒報案你們怎麼就知道我家被盜了呢?”

  詹友說:“你沒看見那人有些傻乎乎的嗎?”

  我搖搖頭:“我看他不怎麼傻。”

  “就算他不傻,但我看你傻。你思考了這麼多問題,怎麼不在會上說出來?”

  “我怕說出來大伙兒笑話我。”

  “你!”他頓了一下,“你虛榮!”

  “我虛榮?”我吃了一驚,“你這樣評價我?好,我虛榮,我不實在。我不配和你做搭檔,我帶牽了你,離你遠點兒好了吧?”

  他見我真的生了氣,又着急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一着急,用詞不當,請你原諒!”

  “原諒?這麼簡單?你不是頭兒勝似頭兒,我是把你當個傾吐的人才向你探討這些觀點和看法,哪知花狗兒坐轎——不識抬舉!”

  詹友不計較我的惡毒語言,很紳士地說:“走吧,這麼晚了也餓了。今夜我請你吃麥當勞。”

  “什麼麥當勞!我一輩子只知道楊白勞!”我惡狠狠地頂了他一句,立起拿了我的坤包扭頭就走。

  詹友在後面叫我,我在心裡跟他說:“我才不稀罕理你呢!”

  6

  我騎着我的輕便摩托在街上溜了一圈,那個舒服啊!習習夜風迎面撲來,又扭到身後,清洗着我滿身的疲勞,讓人不願立刻就蝸居到自己的那個小屋裡去。想想既然出來了,何不就到江邊去坐坐,徹底過一把逍遙自在的癮。  

  卞奎聽到這個新聞,一下子受到了啟發,原來這就是一件利器!其實,他的前妻以前就上演過類似的鬧劇,嚇得一個孕婦早產了一個嬰兒。那是前些年的事了,做面膜才剛剛興起,還處在醫療保健階段,他的女人就不顧肚皮都難得填飽,勇往直前趕了第一趟時髦。那時做的還是硬膜,干后硬得象石膏,但從濕到幹得在床上躺個把小時。有次女人尿急,實在憋不住了,就起身去上廁所,正巧一個孕婦到醫院來做孕期妊娠檢查,進廁所突地見了這麼個怪臉子人,受了驚嚇,回到產檢室就破了羊水。

  於是卞奎冥思苦想、絞盡腦汁為自己設計了一套行頭。

  說來大家也許不信,卞奎的白骨化十分簡單,只不過是套黑色的高彈力緊身服。下身是褲連襪、上身是長袖衫,就象體操運動員穿的那樣。手上是手套、頭上是頭套,只是手套在袖口處縫了幾針,頭套在頸后與衣領相連。用時一套上就是一個沒有五官的囫圇人形,不需時一捋下來就又還原成了真面目。可就是這樣,他仍不滿意——這跟個黑衣人或蒙面漢有什麼兩樣?他要達到最佳狀態!一天,他在農資市場看到一個劇毒物品的警示標誌:兩根大腿骨交叉壓着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骷髏頭,就使他產生了聯想。怎樣才能把自己也變成這麼一副樣子,甚至是全身性的白骨而又不失去生命呢?最後,他還是想到了他的那套黑色緊身衣。趕緊跑到書店購回一幅人體骨骼挂圖,又去買回一具時裝模特,將黑衣套在模特身上用白油漆進行臨摹。后又嫌人體模特的大腿太細離真人懸殊太大,又不厭其煩地去買了一隻女士長筒襪的腿部模形,將褲子套在上面完成了大、小腿的骨幹構成。事後,他在暗中一試,效果極佳,真是心花怒放。原來這是利用的黑白反差在夜間的視覺誤差,黑色衣與周圍的夜色溶合為一體,僅僅突出了白色,讓人突兀地一見,映入大腦的就只剩下了白骨而無其它。這樣,卞奎開始了他的出獵。

  本來,他最先的犯罪動機只是想報復一下前妻的,可他為了萬無一失,在下手之前又作了另一番嘗試,那就是他對出租車女司機所犯下的罪行。初次成功,令他興奮不已,從那女子驚恐萬狀、魂飛天外的樣子他看到了自身的厲害,這身行頭所具有的神力,也意外的獲取了一個錢夾,發了一筆小財。那個錢包的得到對他來說確實是個意外,他當時只是想把女司機引到一個暗處嚇她一嚇,後來見行人車輛太多不好“露臉”,又怕事後不易脫身,且見計費器上的錢數已經不少了,只得拿出車錢準備下車算了,哪知的姐毫無戒備之心地拿出錢夾把票子別到腰間,這就讓卞奎動了據為己有之心。這樣又繼續前行,到了燈暗、人稀、車少、路差的地段,他便趁司機專心致致地開車之機,捋掉假髮、迅速蒙上頭套,露出了他的“真相”。出車禍時,他死死抓住車內的固定物而只受了點輕傷,然後在路人圍過來時又重新“變臉”,使個金蟬脫殼計逃之夭夭了。

  初試牛刀便大獲全勝,令卞奎加快了懲罰他所恨的人的速度。那天晚上裝扮成女人的他終於跟蹤到了前妻與那個所謂情夫的蹤跡,在一個酒巴里他聽到了那兩個人的對話。原來前妻在催那個男人快快離婚,可那個男的好象後悔了,不想離婚,找了好多理由安慰她,但是傻子都聽得出來那是在騙她、在搪塞她。後來他們爭吵起來,女人一氣之下立起就走了。卞奎大喜過望,忙起身跟了出去。因他是“女人”,所以誰也沒有在意他,誰也沒有警覺他,他一直跟到江邊、一直跟到深夜。他在證實四周的確沒人了的時候,又按照那套程序抹去假髮、褪去長裙、蹬掉鞋子,從頸后拉過頭套、從腕部捋下手套,就又變成了一具完整的骷髏,比出租車司機僅僅看見的那個頭骨更甚。他提着一把剪刀躡手躡腳的走近了以前的妻子,只在後面拍了拍她的肩,她也只回頭看了他一眼,就失去了知覺。原來人嚇人、嚇死人,如此簡單。

  他仇恨萬端地對毫無反抗能力的她就是一頓暴打,然後拿起剪刀把她的頭髮一通亂剪,剃得象個瘌痢頭。如此這般仍不解恨,要奸了她。可他不方便扒下自己身上的白骨皮,也不敢扒身上的皮。那皮一扒,就只有他怕別人而不是別人怕他了。情急之下抄起剪刀就在自己的襠處挖了條口子,這樣他把死人般的女人給強姦了。並且邊幹事邊咒罵,一種報仇雪恨的快感,還有對她被那個情夫耍弄的幸災樂禍。臨走,他還不忘帶走了女人的衣裙,他要讓她赤身露體無法回家、無法面對世人。

  報復完了女人,按他自己最初的想法已達到了目的,應該洗手不幹了吧,可是沒有那樣,他已嘗到了甜頭。這樣,他把爪子伸向了鄰居。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他摸出了鄰牆的人家每日從幼兒園接出孩子后就一家人去游泳的規律,於是在一個他認為合適的時候他又套上了他的那身皮,從自家房裡出來,就去了別人家。時間充裕得很,他從容不迫地掃蕩了一番,戰果輝煌。然後帶上他的戰利品,一個跨越就又回到了自己家。

  大家現在知道那個人是誰了吧?對了,他就是卞奎,卞奎就是他。

  可這隻“狡兔”為什麼要吃窩邊草呢?原來,他按照人們的常規心理不會懷疑到他這樣的人身上。竊賊是“鬼”,而他是人,這就是他為什麼去偷東西也要穿上鬼衣的原因了;竊賊盜物,而他也有財物損失,同是受害者,那麼鄰人和警察怎麼會懷疑到他呢?事實證明,大家最初的思維方式也確實走入了這個誤區。

  他回到自己屋裡,迫不及待的清理、欣賞了一遍自己的“勞動所得”,喜不自禁,最後不得不忍地把它們收藏了起來。他重新換上了平時的衣服,端出飯菜自斟自飲起來。這時來了警察,他驚慌得不得了,以為事情已經暴露了。但緊接着他又覺出警察對事情知之甚少,因此他就裝個假痴假呆,警察要他看看少了些什麼或家裡有什麼變化,他就胡編少了錢和表什麼的裝出個受害人的樣子給糊弄過去了。

  現在他仇報了、錢有了,該沒事了吧,又哪知罪惡的心理已讓他變成了真正的惡魔。他野獸的眼睛又盯上了一個五歲的小男孩,甚至對孩子幹了野獸也不會幹出的事情。這樣,就發生了我們所接手的那起駭人聽聞的案件,那兩萬元的勒索只不過是主案後面連帶出現的案子罷了。

  一波未平、一浪又起,緊接着是發生在富戶別墅的強姦案。那麼他是怎樣潛入別墅的呢?說來大家也許不相信,他幾乎是與女主人同時進到裡面的。原來他早遊盪在了別墅外邊,可惜苦於無法進入,正在這時一輛車開過來了。司機下車開門送女人進去后,又從車上往下卸東西,卞奎便趁這空檔溜了進去,如入無人之地。司機離去,女人去盥洗,他扒下了他的女性外套,直接躺到床上去守株待兔。於是一隻可憐的玉兔撞在了他的槍口上。早已蛻變得全無人性了的卞奎百般蹂躪半絲氣息尚存的女人,直到外面傳來汽車駛近的聲音,他才慌慌張張地摟了他的假髮長裙鼠竄而去。

  然而,自卞奎歸案以後,在審訊過程中,他又自動地交待了另幾起未報案的案子,都比較小,就不在此一一敘述了,但其中有一起“嫖娼案”較有特色,便略帶一下。當然,是別人要“嫖”他。

  一天夜晚,卞奎在外漫無目的地遊盪,這時一個男子見了東張西望、騷首弄姿的卞奎,以為是個拉客的暗娼,就走過去搭腔。卞奎與那人周旋着,猛地發現那人是他以前在廠子里的一個有過磨擦的“仇人”。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於是他假戲真做,談好了價錢,就跟着那人去了那人家。他要賣淫是假,想去那家洗點錢是真,可是那人太窮,除了有點“嫖”的錢,別無長物。所以當卞奎露出他的鬼像以後,除了嚇壞了那人讓他報了一點仇以外,什麼也沒得到。那人現在也不知怎麼樣了,我們根據口供尋到那家去調查,發現那人已半身不遂。

  8

  骷髏系列疑案宣告破罄,全城百姓奔走相告。

  在法庭上,當出示作為罪證的鬼皮時,舉座嘩然。  

  骷髏卞奎最後迎來的是江邊一聲清脆的槍響,那汩汩流出的發黑的血液告慰了那些被他摧殘過了的人們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