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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說《幽靈的琴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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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默默的等待着

  櫥窗外,阿倫神色黯然的看着街道上來往的人,腦海里總是不斷閃過美麗的身影,還有昨天她那略帶怨恨的眼神,像是意外,也像是驚詫。

  冬天的雪,還在飄,落在樹梢,屋頂,還有來往的發梢上。只是,那一片的輕柔,總是會融化。阿倫嘆嘆氣,惆悵的表情像是事隔了很多年。就在他複雜的心情,難以抒發的時候,店裡的電話突然響了。他一愣,一陣騷動打破了這種恍如死一般的寂靜。他回過神來,走到電話邊,拿起電話語氣溫柔的問道:“您好…”

  “阿倫,我是林醫生,阿諾現在情況很糟….你過來下。”

  電話還未掛斷,帶着線便拖在了地板上。阿倫轉身,來不及關上琴行的門,便開車奔向了醫院。

  病房裡,阿諾安靜的躺在床上,濕着的鞋子,還有衣服全在地上。林醫生看着他,表情有些暗沉,嘆嘆氣,沒有說話,直到走廊上,傳來一陣又一陣急促的跑步聲,他知道,阿倫已經到了——每次,只要接到林醫生的電話,他總是很急促,很慌忙。

  “哥…”阿倫衝到病房,也不顧安靜了,喊了句。

  阿諾轉首,沒有表情的看了一眼,便又轉首向窗外看去。

  “林醫生,怎麼回事?我哥的病情又惡化了?”阿倫緊張的問道。林醫生無奈的點點頭,指着地上的鞋子,還有衣服,說道:“昨晚,值班的護士看見阿諾從醫院的後門進來,頭上身上都是雪,而且,步伐不穩,鼻子里流出的血,染了胸前一大片。”頓時,阿倫錯愕的朝地上看了看,不由的愣住了——那雙鞋子,還有一套衣服,是他應阿諾的要求,送的聖誕禮物。

  “哥,你晚上離開了病房?”

  阿諾沒有說話,依舊望着窗外的雪。

  “哥…”阿倫生氣的走到窗前,拉起了帘子,憤怒的說道:“你現在的病情,並不允許你外出。你為什麼要瞞着大家,晚上跑出去?萬一發生了什麼事情,你讓我怎麼辦?”阿諾淡然的看了看他,輕輕說道:“我只是去練習曲子而已。”

  “你答應過我,住院期間,不拉小提琴的,我才把它帶來給你做伴的。現在,你還瞞着所有人,離開醫院?”阿倫的聲音,一瞬間像是迴音一般,整個病房裡,只有他的訓斥聲。“阿倫,冷靜點。”林醫生拍拍他的肩膀,說道:“阿諾的表情,雖有些惡化了,但還算是樂觀。只要繼續住院觀察,我們一定會想到其他更好的方案,延續他的生命。”

  “如果,他晚上還離開呢?”

  “這你放心,從今天起,我會來值班。”說著,他拉着阿倫離開了病房。

  面對阿倫的責備,阿諾始終是平靜的像是杯子里的清水,沒有一點起伏。生命對於他來說,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他沒有希望,也沒有不舍,或許也就是小提琴,讓他難以放下了。阿諾從小就有是個有音樂天賦的孩子,只是不太喜歡說話,沒事的時候就會在父親的琴行里,一個人練着琴。但自從父親去世后,阿諾和阿倫便是相依為命,阿倫擔下了父親的事業,而阿諾依舊是過着不曾改變的生活。

  只是,在一次體檢的時候,阿諾發現,自己竟然有着和父親一樣的疾病,但阿倫卻是個健康的孩子。阿諾沒有哭,也沒有埋怨,平靜的接受了事實,他只想,在還沒有死去的時候,將《死神之曲》創作出來。如今,他努力了兩年,終於完成了這部作曲。但令他痛苦的是,這部曲子沒有後來的人,即便他將曲譜交給了對音律也有些研究的阿倫,只是阿倫始終不能完全的融入這首曲子的靈魂。

  本以為,他會一直躺在病床上,等待着死神的鎖鏈。

  但楓樹林,小若的出現,讓他本已是枯竭的生命,竟然跳動着懵懂的音弦。或許,這就是命運,讓他在死之前,不要過得那般頹敗。

  他開始,有些思念小若…

  爬在窗台上的小若,看着窗外的雪花,頓時她覺得原來這個冬天,其實很美好。咖啡館里的音樂,是一首小提琴曲,小若是個不懂音樂的女孩,但因為楓樹林的相遇,她開始迷戀上了小提琴。“小若,你最近春風得意哦?”和她一起打工的小易,拿着杯咖啡,走到她跟前,說道:“這是我今天新試的品種,常常看?”

  小若一愣,看着小易手中的咖啡,是一片白色的泡沫中,三三兩兩點綴着幾顆星星般的巧克力碎末,圓形的杯口,還有一道泛着光芒的暈圈。小若意外的接過咖啡,說道:“真漂亮啊。”聽到小若這樣的誇讚,小易很開心,一張白皙的臉蛋竟然忍不住害羞了。“嘗嘗看,味道是關鍵。”小若點點頭,舌條輕輕的舔了下,她看着小易,沉默了半天沒有說話。小易有些納悶,看着她沒有神情的表情,小心的問道:“不好喝?”

  小若沒有表示,再次舔了舔,一張純美的嘴唇突然劃開了月牙般的弧度,她笑着說是味道非常棒,可以推薦出售了。小易一愣,困惑的看着她,有些不大相信。又拿過咖啡,自己嘗了一口,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像是中了頭等大獎一般,笑着抱住了小若,激動的說道:“味道實在是太棒了,這次總算是成功了。”

  “小易,你真厲害啊。”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哈哈…”說著,小易幸福的端着咖啡又回去了後台。

  其實,咖啡館的生意並不算太好,但因為風格,還有輕音樂,還有書的原因,來這兒消費的大多是學生。每逢假日,她便忙的很晚才能下班,但平時,還算是清閑。老闆是個美國人,但卻很喜歡中國古鎮的建築風格,所以咖啡館便有了江南和徽州的味道。擺在書架上的書,多是中國人的書,當然學生也喜歡將自己的心情記錄在書頁中。只是,善良的美國人很少會在店裡出現,經理說,她來這裡工作三年了,只見過兩次。

  但小若並不期待老闆的出現,她只想,快點下班,趕去楓樹林。

  夜幕降臨,最後一班車小若並沒有趕上,因為小易拉着她,吵着說是一起研究新品種咖啡的名字。

  站在公交站台上,小若急得差點要哭了。

  雖然是沒有下雪,但天氣依舊是冷得嗖嗖,瘦小的她,在風中,像是一棵隨時會倒掉的小草。她一邊着急“阿倫”會不會離開了,一邊又埋怨小易婆婆媽媽。等看到一輛空的出租車的時候,小若直接跳到了車的前面,張着雙臂,喊停車。司機被這突然跳出來的女孩嚇了一跳,急忙剎住車,正想訓兩句的時候,小若已經打開車門坐上車了。

  只是此時,已經是過了十二點了。

  阿諾躺在病床上,始終是睡不着,看着窗外的樹影,白雪,還有一道月光,他始終難以進入夢中。林醫生在值班室里,抽着煙,喝着茶,一點倦意也是沒有。三番兩次會起身到病房看看,阿諾是否又逃走了。

  “她會不會,一個人在那裡傻傻的等?”

  阿諾尋思着,更是睡不着了。幾次想起床離開醫院,但要出去必須得從值班室過。只是林醫生的看守,讓他不能輕易逃脫。正在往回趕的小若,緊張又不安,一次又一次催着司機加快油門。司機被她吵着差點想半路扔下不管了。“小姐,我是出租車,不是跑車,再快也趕不上啊。”“能快點就快點吧,否則我就趕不上了。”小若說,握着的手心裡,都冒汗了。等她到了楓樹林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

  小若傷心的站在老楓樹身後,看着遠處孤零零的石頭,她知道,他已經走了。

  “他會不會,生氣了?”

  她想,又笑自己是多想了,但還是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