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戀愛三年了。分居兩地,有一搭沒一搭的牽扯。他整天埋首看書,做研究。她經常為了看他穿梭兩地。這樣的日子有時甜蜜,彷彿小別勝新婚;有時卻艱澀,埋怨爭吵鬧彆扭。一場空前的大吵后,她覺得必須早做決定。
大學畢業以來,這是她第一次要他陪她逛街。去一個他完全陌生的城市。
並非一個好天氣。烏雲從四面八方洶湧到這個城市的上空,風雨欲來。
在這個到處是十字路口的城市,他第一次體會到渺茫與無依。數不清的陌生面孔擦肩而過,潮水般洶湧。他第一次想緊緊握住她的手。怕一眨眼,她就消失在人海。
他們來到一條繁華街道,行人稀稀落落。她停下腳步,望着遠方說:我覺得我們再也不能這樣走下去了,太累了。我給你出三道題,答好了,再遠再累我都陪你走下去;答不好,你我就此分道揚鑣。
他舔舔乾澀的嘴唇,說好吧。這時老天竟然先知似的飄起雨絲。
我問你,在這個城市裡我最喜歡哪條街?
他慌了。過了良久,他才擠出一個笑容:是我們站着的這條街。
你怎麼知道就是這條街。一個大老爺們兒耍小聰明有意思嗎。我告訴你,我最喜歡這個城市的陽光街。
他暗暗嘆息:她能不喜歡陽光街嗎。誰會喜歡烏雲密布。陽光多好。頃刻之間,雨卻顯得有點凶了。
別說我沒給你機會。就算我喜歡的就是這條街,那我問你,我喜歡這條街的哪號店。
他張了張嘴巴,似乎無力發出聲響。她就在身旁,居然會看不清表情。躊躇再三,他硬着頭皮擠出一句:是我……我們正對面的那號店。
哼。你就這副德性。連個數字都不敢說。實話告訴你,我喜歡這條街的2號店。是2號。
他扶了扶跌落鼻樑的鏡框,似乎想極目遠眺。連老天也好像聽明白了是個噩耗,潑醒木頭似的開始傾盆大雨。他顯得一臉苦澀:對啊。除了2號還能是哪號,卻沒料到竟是如此斬釘截鐵。
她仰起頭嘆了口氣說:好像連老天都不看好我們。你這個木頭人似乎從不過問我的冷暖。別怨我沒給你機會,就算我喜歡的是正對面那號店,那你現在去那裡買件衣服給我,挑我最喜歡的顏色。
他心如刀割,終於明白這是一場精心安排的懲罰。既然一切她早有安排,那就接受安排吧。一起走了這麼久,能送件禮物當作紀念也好。面對着不言而喻的前方,他舉步維艱。
老天好像也看透了這齣戲,乾脆放晴了。整個城市變得清新,卻更顯陌生了。
時間彷彿過了好久,站在店門口的他竟然渾身顫抖。回過頭來獃獃看着她,晚風中的俏臉欲笑還嗔。
那間店的店門上面有個牌匾,兩行字:陽光街2號店;純白婚紗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