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非典正是割麥季節,許許多多的在外面打工的人被政府的人通知,不許回家,尤其是北京地區的打工者,更是重中之重。但是麥收畢竟是庄稼人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時刻,焦麥扎豆,那是庄稼人一年的收成,於是許多人不顧一切的回到家,政府的人也沒有辦法,只是強調不能回家,觀察一星期,因而許多打工者在地頭搭起塑料棚,收麥子的時候,由政府的人收。
春花嫂家的地都租給了別人,一畝地一年600元,對於從小生活在農村的環境里,習慣了麥收季節的緊張忙碌的春花來說,看着別人忙碌的身影,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舒服,不習慣。小豬仔長得膝蓋那麼高了,因為春花的精心飼養,三頭豬仔油光發亮,春花決定留下來做老母豬,好像是她不會生育吧,她喜歡看小豬仔生下來的時候閉着眼尋找乳頭的幸福感,有時候春花撫摸着自己鼓漲漲的乳房,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遺憾,你說這麼大的寶貝,怎麼就不會生孩子讓孩子吃呢。 半年後,非典慢慢的過去了,村口的攔道的繩也去掉了,人們可以自由自在的進進出出,去趕集趕會,生活恢復到了以前的平靜和鄉村生活特有的悠閑,春花其實沒有什麼業餘愛好,她不會打麻將,打牌就是打個升級,還老是出錯牌,誰和她一家,必輸無疑。家裡有一台大彩電,一台影碟機,孩子上學后,空蕩蕩的院子里,綠樹成蔭,知了的鼓噪讓她心煩意亂,小豬仔幸福的依偎在一起,呼呼大睡,那時候春花好羨慕豬的生活,衣食無憂,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可是她為什麼就是睡不着哩。春花看電視也是心不在焉,一個人穿着薄如蟬翼的睡衣,斜窩在沙發上,白花花的肚皮一起一伏,遙控器沒有目的的按來按去,好像沒有一個節目可以吸引她,她喜歡非誠勿擾,有時候她常常把自己換成那些相親的人,只是非誠勿擾晚上才有,後來她喜歡上了民間小調,那裡面的瞎子瘸子傻子搞笑死了,尤其是那些人曖昧的唱詞,讓人想入非非耳紅面赤的動作,常常搞得她渾身着火一樣難受,後來她去趕會什麼也不買,除了給孩子買一些水果點心,就是買許多民間小調回來,有一次,她去會上,那個經常賣給她碟的老闆喊她,有新碟了,她也不問價,一下子買了二十本,回到家一看,還是那幾個人,還是以前的幾場戲,換換封面而已,她覺得那個老闆不實在,就去找他,那個老闆一臉無辜的樣子,又不是我拍的,我怎麼知道,還說如果你拍一定比他們好看,說完一雙色眯眯的眼睛貪婪的望着春花鼓漲漲的乳房,好像要鑽進去一樣,春花羞得面紅耳赤,那個男人隨後給她幾本沒有封面的碟,說,看在你是老顧客的面子,我送給你幾本好看的碟,保准你沒有看過。春花看着老闆擠眉弄眼的樣子,覺得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人家白送的,也就不說什麼。回到家,打開影碟機,才知道是那種碟,她忙不迭的退出來碟片,可是無聊的氛圍讓她不由自主的打開影碟機,那裡面的畫面讓她心跳加速,兩腿之間好像空蕩蕩的難受。春花的姑姑家在村子的最西頭,姑姑家開了一個壓麵條機,現在的人都知道享福,沒有人再去擀麵條,所以一到中午買麵條的人排隊,春花喜歡自己蒸饃,那饃吃起來綿甜可口,有一種真正的麥子的味道,春花喜歡自己擀麵條吃,她擀的麵條又細又薄,夏天天熱,她喜歡吃撈麵,不炒臊子,就是芝麻鹽,石香,蒜,用石臼搗成汁,麵條用涼水拔拔,好吃極了,兩個孩子也非常喜歡吃。春花沒事的時候,就去姑姑家給她幫一會忙,姑姑常常以恩人的口氣和她說話,彷彿是她說的媒才讓春花過上了讓人羨慕的日子,而且姑姑常常想方設法的借春花的錢,借口就是一條,你姑父的胃病又犯了,醫生說得開刀,兩個孩子在讀大學,姑姑難死了,開始的時候,心腸軟的春花會毫不猶豫的給姑姑幾百,後來看見姑父紅光滿面的吃着豬頭肉,喝着酒怡然自得的樣子,春花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後來聽別人說,姑姑家非常有錢,漯河買了兩套房子,後來春花就不去姑姑那裡了,本來以為姑姑是這裡最親的親人,沒有想到,姑姑也騙她。
春花嫂的娘家其實離我們這裡不遠,如果走直線,也就是十里地那麼遠,不過因為中間是荒無人煙的曠野,過了河堤還有一段土路,春花嫂很少回娘家,再加上要給孩子做飯,春花的父母都年齡不大,就春花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春花的母親有時候會來看看春花,給春花帶一些自己菜地的菜,走的時候,春花總是送娘到河堤,還給娘一大包禮物,娘從來不敢在春花這裡住幾天,我們村四月初十戲會 ,春花打電話讓娘看戲,是漯河市豫劇團的好戲,她想讓娘住幾天,可是娘就住了一晚上,嫂子的電話就打過來了,成天看戲,有什麼好看的,小鵬沒有人看,差一點掉坑裡,小鵬是春花的侄子,她看見娘的眼裡流過一絲絲惶恐不安。娘走的時候,春花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想哭的感覺,娘老了,娘不能像小時候那樣親她愛她了,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娘有自己的無奈,有自己的媳婦,孫子。四月的田野,麥浪滾滾,布谷鳥的叫聲悠長空曠,春花送娘到河堤,娘說,回去吧,孩子快放學了,娘無限憐愛的撫摸春花的頭髮,娘其實看出來了春花的寂寞,春花和娘坐在河堤的綠蔭下,像小時候一樣趴在娘的腿上,娘像小時候一樣給她掏耳勺,那種癢酥酥的感覺彷彿一下子回到了十幾年前的童年,那時候娘像她一樣年輕,歲月一下子可以把人變老的,娘說,花,娘知道你心裡不痛快,可是咱們做女人的必須學會有淚自己流,慢慢熬吧,女人都是這樣熬過來的,那時候春花的淚水普塔普塔往下掉。娘不到六十,就滿頭白髮,春花曾經讓娘去染頭髮,娘說,老了,花那曠錢幹什麼,娘走了很遠,娘的白髮好像一面旗幟,在轟轟烈烈的陽光下,在金黃色的麥田間越走越遠,越走越遠。春花的哥哥其實非常帥氣,一米八五的個子,稜角分明的國字臉,可是哥哥就是不喜歡說話,就是有點木訥,春花的嫂子長得非常難看,厚嘴唇,小眼睛,黑的掉地下找不着,個子到哥哥的胸脯,別人都說哥哥虧大了,按道理說,一個女人長得丑,心地應該好,可是這個嫂子心地壞極了,地給父母的是最差的,房子蓋好后i,把父母攆到了漫天地的一個機井房,每天吃過飯,碗也不刷,就去打牌,哥哥在漯河打工,每天早出晚歸,回到家還要去父母家吃飯,父母餵了一頭牛,賣牛的時候,嫂子就站在旁邊,別人給錢的時候,她一把奪過去,說給小鵬贊起來,將來娶媳婦。其實都被她拿去打牌輸掉了,有一次,春花回娘家,正趕上嫂子暴跳如雷的罵哥哥,還拿起柳條劈頭蓋臉的打哥哥,父母蹲在一邊,春花上前奪去了嫂子的柳條,一個推手就把嫂子推到了糞坑裡,但是後來春花還是拿出來5000元錢,給嫂子買了三金,嫂子才不提出來離婚,只是不久嫂子脖子上的三金就沒有了,問她,她說下地幹活三個蒙面人搶走了,她的賭友說是被別人賭走了。春花有時候問哥哥,你為什麼害怕她,就她那樣,擠着眼找一個也比他強,哥哥只是嘿嘿一笑,春花想起來讀書的時候學的一篇課文,那個阿Q,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這大概就是哥哥的命吧。春花每次去娘家,都要買很多東西,嫂子看見東西的一瞬間眉開眼笑,但是也就是一會,春花給爹娘的點心看着爹娘吃才放心,因為她知道她一走,這些點心就進了嫂子的肚子。春花總是覺得自己是個棄兒,一個女人,小時候父母親,嫁人後老公親,老了兒孫親,可是她覺得沒有一個人親,小時候父母親的是哥哥,嫁人後,老公長年累月看不見人影,和一個人過沒有什麼區別,老了她不能生育,沒有自己的親生骨肉,誰親。有時候想想春花突然有一種想死的感覺,她覺得老天爺對她不公,為什麼別的女人有的,她沒有,別人眼睛里的幸福,就是現在的老公豪華的房子,花不完的金錢,可是這些東西與心靈的空虛比起來是不堪一擊的,她寧願住低矮的茅草屋,有一個疼自己,天天晚上和自己相依相偎的真實的活生生的老公,哪怕每天吃糠咽菜,也是幸福的,春花突然覺得她活在這個世界上是多餘的,沒有人需要她,她甚至想起了她的前夫,那個小孩子一樣的老公,不管怎樣,那是個看得見摸得着的人,就是吵架也是一種生活的樣子。春花決定不能這樣下去了,孩子快放暑假了,她決定帶着孩子,去生財哥打工的西寧去看看,她拿起手機,毫不猶豫的撥通了那個她黑夜撥了無數次的熟悉的電話號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