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偏又起風
五月天,香樟樹葉鋪滿地
不是樹葉自然飄零
分明是雨多風急
亂了季節的腳步
前方的艱難曲折
只有腳感知路的泥濘
不管是腳想解脫
還是傘它在難過
都將不是最終的結果
勇敢的選擇和嘗試
或許給希望找到最佳的助手
無論樹葉的正反面
它總有一面是帶着陽光的氣息
走出陰暗的角落
陽光才有可能眷顧受傷的心靈
上午八點,天陰沉着臉,空氣異常躁悶;剎時雷電交加,狂風大作,接着雨滴瓢潑而至。一切都那麼自然,就如坐在辦公桌前的丁心潔一樣,吸着今晨路過小店新買到的香煙,欣賞着窗外大樹上枝葉飄搖,雨滴對其肆意的攻擊,不做作,不嬌柔,彷彿這是長久以來的風與雨及樹葉的習慣,也正是丁心潔嘴上煙霧瀰漫的習慣。
丁心潔見財務辦公室的朱會計和王出納遲遲未出現,想來是這場突如其來的雨阻了她們的腳步。丁心潔懶懶的收回目光,熄滅了手中的香煙頭,看着桌上未啟動的電腦發起呆來。
對於這個城市的人來說,早在2000年電腦就普及了,而丁心潔卻從來沒有碰過。甚至於不知道開機要按哪個鍵鈕,彷彿古代的人來到現代社會生活一樣,根本不知道要從何下手,一切都新奇的讓你有種措手不及的感覺。
人們通常說不進則退,進步的慢也等於在退步。而她這幾年黃金時間卻自願的完全付給了賢妻良母這一個詞上,回頭才發現光陰似箭,流水無情,年華已逝。
回憶過去,除了對當初錯誤選擇的悔恨,還說明你的思維能力在慢慢老去,並對展望未來毫無意義和幫助。你只有捨棄過往,從頭開始,才會有一線希望。
當朱會計突然出現在財務辦公室門口時,丁心潔才從思緒遙遠的心海里拉回,慌裡慌張地從椅子上不自然的站起來,感覺自己是個外客突然闖入別人的家裡,那種難堪和陌生感生怕主人家會露出不悅的表情來,以至於聯想到主人家會在腦門上打個問號。似乎在問她:你從何而來?為何出現在此處?
徐娘半老的朱會計邊合傘邊把傘插入門口的桶子里,並輕快的走進辦公室,和顏悅色的問:“老闆娘,你怎麼這麼早來?早知道,我也早點出門,也就不會被這一場雨阻在路上了。”說完她放下包,神情從容地在心潔對面桌子旁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別叫老闆娘,聽着怪不習慣的。叫我名字吧!”心潔說著也落了坐。見朱會計雖徐娘半老,但丰韻猶存。已經四十多歲的人了,還留着一頭披肩直發,身材前凸后翹。如果從後面看,恍惚會覺得她是個少女。看得出,她平時一定是個心胸開闊,心情舒暢,懂得保養之人。心潔情不自禁又聯想:也許職場女性就是她這個樣子的,渾身充滿活力而自信,工作應該能使一個人容光煥發,享有不老的青春。
“也好。”她莞爾一笑,接著說,“你怎麼突然想到出來工作了?你兒子還這麼小,是最需要媽媽的時候,你怎麼捨得呢?”
“是啊!我也捨不得。可是,沒有辦法。我要是再不出來工作,感覺自己脫離社會越久,就對自己越沒有信心了。”心潔故作輕鬆的回答。並不想讓朱會計窺視到自己內心深處無奈的秘密。
“我要是有條件,倒是樂意做個賢妻良母,安於相夫教子,不用起早貪黑為了家裡的生計努力奔波工作。只能怪自己當初嫁人的時候沒有獨具慧眼,識得一支潛力股。如你這般能自由的支配自己的時間而不需為經濟煩惱,可以與兒子快樂的朝夕相處,陪伴着他慢慢長大,對孩子的童年不留下任何的遺憾。這些,對我來說是夢幻般的生活。我這輩子是不敢想了,也只能在夢中求去了。唉!”朱會計陽光明媚的表情突然偏離心潔心裡所想的航道,心潔腦子不免要來個180度的大轉彎,才能讓思維接上軌道。這種情況難道就是人們常說的拐角處有視線看不到的別樣情景?難道真得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心潔不想去探聽朱會計家的虛實情況,以免讓人家誤認為自己有什麼優越感在顯擺。而實則自己有自己苦不堪言的心事,並不像外人看到的那麼光鮮亮麗和幸福快樂,更不想加重朱會計此時此刻的心裡情結。
心潔看了看窗外。雨停了,風止了,太陽又狡黠的露出笑臉來了。真搞不懂自然界如孩子的臉,說變就變,陰晴不定。於是轉換了話題:“朱會計,麻煩你把今年的報表給我,我想好好的熟悉學習下。”
“聽陳主任說你要來上班,我昨天就準備好了。”她起身打開鐵皮櫃從裡面拿出一疊資料來,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心潔的桌上,接著說,“你若是要看歷年的報表,我都有整理備案,隨時可以翻閱。另外,現金出納帳全都在王出納那裡,她今天請假去孕前體驗,聽她說準備生二胎,真是個不怕辛苦生不怕的女人。若是我,養一個就讓我頭疼死了,哪敢想什麼二胎,現在養一個小孩子多不容易。”
“嗯,知道了。謝謝!”心潔着手看起報表來,沒有再和朱會計言語下去,朱會計也識趣的閉了嘴做起自己手頭的工作來。
正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從報表看來,每個月的收支如此巨大,而心潔卻從來不知道。她只知每月看到陳志帶回家來的五千元生活費,總還會說太多了,用不了。因為五千元已足夠家庭的所有小開支。如今看來,自己不離婚是對了。萬一,一個不小心離了,自己吃虧到哪裡去還不知道呢。也只能怪自己從來不過問陳志事業上的任何相關事宜,一心默默無聞如獃子般的在家做好自己的本份。陳志也從來不把工作上的事,帶回家來說,所以,一直無從知曉。
陳志偶爾會說到自己什麼時候又獲得了什麼獎項,心潔從心底里為他高興和自豪。畢竟這是他艱辛努力付出,社會回饋他賦予他最好的回報。這些她有時候帶著兒子去陳志的辦公室玩時,看到牆上掛着的獎狀,桌上放着的獎盃和證書,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也時常帶著兒子去公園玩耍時,吹牛的好材料,聽得那些同樣是專職主婦們心裡嫉妒羨慕恨。
“昨天我聽辦公室主管付葉說,我們中心新招來個女同事叫賈靜,才十九歲。今天我來上班時經過大辦公室,見她和付葉正有說有笑着。雖是個小姑娘,不過,那聲音嗲的能讓你毛髮倒豎。倒是一襲長發讓我羨慕不已,都快蓋住屁股了。身材高挑,長得水靈靈的,皮膚白里透着紅,撲閃撲閃的長睫毛下有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水汪汪滴溜溜的轉?聽說主任要讓她當我們中心的形象代言人?唉!年輕貌美就是好。心潔,你來上班時有看到過她沒有?”朱會計似乎語不驚人,淡而無味的報料着新來的同事賈靜,而心潔聽了內心波瀾起伏甚至於糾結難耐。
“沒有。”心潔對朱會計的報料索然無味的撒了謊。與心潔而言,賈靜就是一個不潔身自愛的小妖精;一隻狡狐媚態的原形畢露;厚顏無恥的小三伎倆;僅此而已的評價。
“噢!”朱會計見心潔悶頭專心研究着報表,並無心接話,終於又偃旗息鼓。
雨雖然停了,此時太陽光也照進辦公室,心潔卻仍然感覺室內空氣渾濁不清,煩悶使她透不過氣來。她放下手中的報表,拿着煙和打火機,起身離開了椅子,出了辦公室,祈求找一個聖潔之地滌清煩悶的憂傷。
“不看了?”獃頭獃腦的朱會計見心潔莫名的舉動,不明原因問出的最後三個字,呆若木雞的目送着心潔無聲的背影。當朱會計最後的話語聲傳到財務辦公室門口時,心潔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走廊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