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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陣逃脫的志願者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在大學生支援西部行動中,東海大學的應屆畢業生靳希元也報了名。他要去貴州省的貧困山區支教三年。靳希元自己也來自浙江省的貧困山區,對山區的孩子得不到好的教育深有感觸,這次報名去貴州支教,就是想利用所學到的知識,讓貧困山區的孩子有機會得到更好的教育。另一方面,對於靳希元他們這些支援西部的大學生,各級各方也給予了很高的榮譽和待遇。東海大學將他們評為優秀學生,學校黨組織又吸收他們為預備黨員,此外,地方政府還規定,支援西部的大學生三年期滿歸來后,可以直接進入省市級事業單位工作。但靳希元卻並不是因為希冀這些榮譽和待遇而去貴州支教的,以他的名牌大學高材生的身份,畢業后也完全可以找到一個好的單位。他注重的是對自我的挑戰。

  然而靳希元這麼做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他相戀了兩年的女朋友,也是他的同窗學友宋雯潔就與他說了“拜拜”。宋雯潔的話很乾脆,跟他去貴州她吃不了那個苦,等他三年又沒那個耐心,所以只能分道揚鑣。失戀的打擊雖然使靳希元很痛苦,但卻動搖不了他這一人生抉擇,還是毅然踏上了赴貴州的征程。他甚至有一個想法,就是要在那裡做出一點成就來,讓宋雯潔知道,她這個草率的決定是多麼的錯誤。

  到了貴州后,按照預定的安排,靳希元被分配到了合子河小學支教。合子河是貴州最偏遠貧困的地區之一,儘管事先已有了思想準備,可是到了那裡一看,情況還是大大地出乎靳希元的預料。合子河小學的徐校長見了靳希元驚愕的表情,歉意地說:“靳老師,我們這兒的條件是艱苦了一點,但山裡人淳樸熱情,你會像回到家裡一樣。”

  靳希元愣了一下,說:“沒關係,我的家鄉也是貧困山區。”但他私底下卻在想,雖然同樣被稱為貧困山區,可是和這裡一比,他的家鄉簡直就成了令人嚮往的地方。

  轉眼就到了開學的日子,靳希元帶的兩個班,共有三十幾名學生,可是趕來報名的卻還不到二十個。靳希元去問徐校長,徐校長嘆了口氣說:“這地方窮,到開學時能湊得齊學費,就會送娃來學校,如果湊不齊就不來了,所以每年都有不少中途輟學的學生。”

  靳希元說:“那不是學生都要跑光了嗎?”

  徐校長說:“每年我們都要一家一家地去動員,還要想方設法幫他們解決一些困難,這樣能動員一些學生回來,但對於那些實在拿不出錢來的學生,我們也只能忍痛割愛了。”由於靳希元是初來乍到,徐校長就決定陪他一起去學生的家裡走訪。靳希元看了一下幾個未報到學生的資料,發覺其中一個叫魯葉紅的三年級女生,各科成績都很優秀,今後說不定是個可造之材,這樣的學生中途輟學實在是太可惜了。他就要求先到魯葉紅家去。兩人吃了早餐后出發,翻過兩個山頭,到了魯葉紅家時已經是中午了。這是一間低矮的土坯房,裡面基本沒什麼傢具。魯葉紅的母親四年前離家出走,此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她現在跟父親和卧病在床的奶奶一起過,年齡雖小,卻儼然已是家裡的主婦。

  見徐校長和靳希元來訪,魯葉紅的父親一點也不感到奇怪,顯然學校上門動員他的孩子上學已不是第一次了。魯葉紅也立刻準備起了午飯。不一會兒,就有幾碗地瓜和一碗菜湯端了上來。菜湯沒什麼油水,只是一碗清水中飄浮着幾片菜葉。靳希元的眼睛有些潮濕,勉強吃了一些,臨走時他掏出五元錢,默默地放在桌上。從魯葉紅家出來后,徐校長告訴他,平時這些家庭只吃地瓜,菜湯是專為他們準備的,對農家來說已算是盛宴了。之後他們又走訪了幾家,境況也都和魯葉紅家大同小異。

  經過動員,有幾名學生重返了學校,但也有幾名學生由於家裡實在困難,只能放棄今年的學業,然而這一落下,或許以後永遠都不再讀書了。合子河小學的新學年即將開始,但就在這時,靳希元卻突然失蹤了。徐校長去看了靳希元的宿舍,發覺他的行李都已經拿走,似乎已決心一去不再復返。靳希元作為來西部支教的大學生志願者,還沒開始工作就做了逃兵,此事非同小可,徐校長立刻向縣教委作了彙報。縣教委又反映到了市裡、省里,省里最後通知了東海大學,他們的結論是,靳希元同學因害怕支教地區的艱苦環境而臨陣脫逃。

  東海大學對靳希元的行為感到很震驚。學校十幾名支援西部的畢業生中,臨陣脫逃的只有他一個,這簡直就是在給他們這所名牌大學抹黑。靳希元回來后,校領導立刻和他進行了嚴肅的談話。可是靳希元卻似乎並不想正視自己的錯誤,還強調說:“我並不是臨陣脫逃,我是想來籌錢幫助那些上不起學的孩子繼續讀書的。”

  校領導說:“你能籌得到讓那裡的孩子都繼續上學的錢?”

  靳希元說:“我儘力而為吧。”

  校領導生氣地說:“簡直是荒唐,放着腳踏實地的工作不幹,卻要來做這種不着邊際的事,你這是在為你的逃避找借口。”為了以示懲戒,學校取消了他優秀學生的稱號,撤銷了他預備黨員的資格,並通報地方政府,收回了對他的一切政策優惠。靳希元對這些並不在乎,他本來就對榮譽和待遇看得很淡。但後來這事又被一名報社記者知道了,在報上洋洋洒洒地發表了一篇評論,把靳希元稱為逃兵。

  其實靳希元在走訪了合子河那些學生的家庭后,深深地感到,那裡的孩子現在最需要的還是有錢能上學,如果連學都上不了,派去再好的老師又有什麼意義?所以他回來,真的是想籌錢讓那裡的孩子都能繼續上學的。可是等靳希元開始着手他的計劃時,才知道一切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噩夢。由於報上的那篇評論,靳希元已成了反面教育的典型。他在網上發帖,呼籲大家慷慨解囊,捐助合子河地區那些上不起學的孩子們,可是跟帖的人非但不響應,還罵他是騙子。他去向同學求助,大家卻唯恐避之不及。後來他實在沒轍了,就想先找個工作,用自己的工資去幫助那些孩子,能幫幾個算幾個,也算是盡到了自己的一片心意。以他原先的條件,要找一個每月兩千元左右的工作並不困難,而在合子河,一個孩子一學期的全部費用只需五十多元。但就是這種樸素的想法在現實中也處處碰壁。那些招工單位知道了他就是那個當逃兵的大學生后,都對他關上了“大門”。到後來靳希元自己的生活也成了問題,不得已去一個建築工地當了一名小工。做小工又苦又累,收入也不高,但他還是將第一個月的工資捐助給了魯葉紅,使她重返了學校。靳希元知道,對於合子河的失學孩子來說,他的這點工資只是杯水車薪,即使不吃不喝,又能幫助得了幾個人?可他實在是沒別的辦法了。

  就在這時,網上出現了一個叫“眾人拾柴”的人,呼籲每一個有愛心的人,用少喝一次茶的錢,幫助貧困地區的孩子們完成學業。在他們這座茶樓林立的城市裡,上一次茶樓所需的錢是五十到六十元,正好是貧困地區孩子一個學期的費用。“眾人拾柴”列出了西部幾個亟需幫助的貧困地區,其中有一個就是合子河地區。靳希元得到這一消息后,立刻上網去查詢,誰知這一查竟使他大吃一驚,因為他發現在合子河地區捐助聯繫人的聯絡方式中,出現的竟然是他的電子郵箱和手機號碼。過了不久,果然就有人發伊妹兒或手機短信和他聯繫,索要他的銀行賬號,並很快有錢打到了這個賬號里。這樣,靳希元原已陷入困境的助學行動頓時出現了轉機,而且前途一片光明。靳希元對“眾人拾柴”感激之餘,也不禁產生了一個疑問,他怎麼會知道他的郵箱和手機號碼?又怎麼知道他所面臨的困境,而在關鍵時刻給他下了這場“及時雨”?為了搞清真相,靳希元給“眾人拾柴”發了一條短信,希望和他見一次面,一起商討捐款的使用和公布情況。短信發出后,立刻就收到了回復,“眾人拾柴”約他晚上八點在東海大學後門外的小河邊相見。

  八點差一刻,靳希元提前到了相約地點。他突然覺得這個地方很熟悉,原來他和宋雯潔相戀時,就是常在這裡約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