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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下驚心十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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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濟醫院的院長張賢良是個手術大拿,被人稱為“張一刀”。這天早上查房時,發現因湊不齊醫藥費被勒令出院的馬老太太還躺在病床上直哼哼,奇怪的是一直陪護在老太太身邊的三個兒子都不見了!張一刀忙問老太太,老太太也說不清楚。再一問鄰床,鄰床說仨兒子昨天接到勒令出院的通知以後,抱頭痛哭了一個晚上,今天早上天不亮就一起走了。

  又是一起刁蠻的欠費案!張一刀要去告訴醫院的保衛人員,對於這樣的欠費病人堅決不能含糊,應當立即強制出院!

  回到了院長辦公室,張一刀剛拿起電話準備叫保衛人員,就聽見門“砰”地一下被推開了。從外面進來了三個人,正是馬老太太的三個兒子!

  老大馬龍瞪着一雙血紅的眼睛問張一刀:“就差千八百塊錢,你連點空都不容,我娘的病就不給治了?”張一刀立時火了:“你這是什麼話?醫院又不是慈善機關,沒錢你治什麼病?難道你還想要我施捨不成?”

  剛說完,張一刀就發現情況有些不對,以馬龍為首的三個人很快就圍了上來。想要報警已經來不及了,他被挾持着從醫院的側門弄到了僻靜的後街上。

  張一刀的第一感覺就是被綁架了!

  破舊的農用三輪車越是往大山深處行駛,張一刀的心裡越是膽戰,他問車上控制着他的哥倆,這是要幹啥,兩人說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到了一個人煙稀少的小村子,馬龍鐵青着臉,像拎小雞一樣把張一刀從車上拎了下來,推搡幾下就關進了破舊的屋子裡。

  “馬龍,你……不會要殺我吧?”張一刀嚇得渾身發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馬龍一聲不吭,用一根麻繩麻利地把他的手腳捆了,這才惡狠狠地說道:“張院長,你聽好了,我不會殺你,但你要是不聽話,敢耍花招,那可就難說了!”

  張一刀在驚恐中熬過了一夜,天不亮就被叫了起來。馬龍陰沉着臉扔給了他一套黑乎乎看不出顏色的衣服,逼着他脫下了西裝,換上了這套散發著汗臭的衣服。

  張一刀被馬龍帶到了一個個體煤窯上,窯老闆看來了新人,就問馬龍是怎麼回事,馬龍說張一刀是他家的親戚,來下窯看看這活幹得了幹不了。

  窯老闆說看看可以,但今天不給工錢,發生了事故可別來訛我!

  張一刀剛要向窯老闆喊救命,站在身後的馬家老二似乎早有準備,一下把一隻口罩捂在了他的嘴上,在他的頭上扣上了一隻安全帽,就把他拉進黑黑的井口裡。

  張一刀被逼着在低矮的巷道里走了很遠,來到了一個運送煤炭和人的吊斗旁邊,看着悠來盪去的吊斗和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張一刀嚇得兩腿直哆嗦。

  “坐上去!”馬龍命令道。

  “馬龍,你饒過我吧,手術的紅包我不要了。”張一刀的腿一下子軟了,“撲通”一下坐到了地上,哭喪着臉求饒。

  “不行,在醫院你不是一手遮天么?到了這裡你就要聽我的!”馬龍拎起了張一刀,“噗”地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腳,張一刀一下撲在了吊斗里,緊跟着,馬龍也上來了,兩隻大手像兩把鐵鉗,死死地把張一刀圍住。

  也不知道吊斗悠蕩着下降了多深,反正張一刀來到了採煤場,感覺就好像來到了陰間。悶熱潮濕不說,還喘不過氣來。馬龍脫得只剩下一條褲衩,掄過了一把大鐵鍬,沖張一刀示威一樣地揚了揚,說道:“張院長,對不起了!我今天就是讓你看看我們這樣的人是怎麼活着的!”說完,一張大鐵鍬被他舞出了風,一鍬鍬煤被他揚在了礦車裡。轉瞬間,煤塵就把張一刀嗆得喘不過氣來。

  等到馬龍停下鍬轉過身來時,整個人已經變成了一個黑色金剛,樣子看起來更加兇惡。馬龍“嚓”地一下把鍬插在了張一刀的面前,說道:“張院長,看見了么?我們就是這樣活着的!你知道我這樣拼死拼活地干,一天能掙多少錢么?說出來你也許不信,30元!就才30元呀,夠不夠你醫院進一支葯的回扣錢?你一個手術的紅包夠我幹上幾個月!我老娘躺在你們醫院的病床上,一天就掛兩個點滴,你就敢收我十天的血汗錢……”

  張一刀當然記得。豈止每天收一支葯的回扣,這幾年他一手把持着醫院的進葯渠道,每個月都有幾萬元的灰色收入!哪怕一天的回扣,也夠馬龍這樣的人拼死拼活掙上一年的了。

  張一刀正在那猶豫着,馬龍又凶神惡煞一樣地說道:“怎麼?把你好不容易請來,你就不想體驗體驗我們吃陽間飯干陰間活的滋味?還愣着幹啥?干呀!”

  看着兇惡的馬龍和那把能把他壓趴下的鐵鍬,張一刀渾身的肌肉都在抖動着,他拿慣了手術刀的手顫顫巍巍地拿起了比鉛塊還要重的鐵鍬,無奈地說道:“好,好,我聽你的!”

  張一刀使盡了吃奶的力氣,好不容易才裝了半車,馬龍坐在那裡,一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一邊惡狠狠地說道:“我說張院長,你最好快一點,就你這速度,我今天恐怕連十塊錢也掙不到了……”

  忽然,張一刀的安全帽被一塊煤石“啪”地砸了一下,他驚恐地抬頭向上望去,只見細小的碎石撲啦啦地直往下掉。他在心裡說:“完了!馬家兄弟這是要找機會活埋我呀!”

  見張一刀拄着鐵鍬,不住地往上看,馬龍也瞪大了眼睛往上看去。這一看不打緊,馬龍“嗷”地吼了一嗓子,緊接着跳了起來!一雙白眼仁在頭燈的照射下發出駭人的光芒!

  張一刀心裡一驚,電石火花之間,就見馬龍閃電一樣撲倒了自己……

  張一刀想這下自己是死定了!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只聽見耳畔“轟”地一聲巨響,緊接着一股氣浪撲面而來,然後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張一刀爬起來一看,立時嚇出了一身冷汗,只見剛才還在身邊的礦車被一大堆塌落下來的煤粉埋住,自己卻離開了很遠。趴在地上的馬龍發出了痛苦的呻吟,張一刀把頭燈照過去,見馬龍的雙腿被壓在了漆黑的煤堆里。張一刀這才明白剛才是發生了冒頂,在生死關頭,是馬龍奮力一撲把自己推出了死神的魔掌!

  張一刀嚇得冷汗涔涔,一邊呼喊着馬龍的名字,一邊趕忙和從另一個作業面趕來的那兩個兄弟用手拚命挖着塌落在馬龍身上的煤渣。

  馬龍被挖了出來,好在只是受了些皮外傷,張一刀的雙手也被煤石磨得血糊糊的。他脫下了臟乎乎的外衣,把貼身的襯衣“刷”地撕成了布條,一邊給馬龍包紮傷腿,一邊說道:“快!趕快上醫院,傷口要是被感染,那就麻煩了!”。

  馬龍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抖動着,他呻吟着,說:“張院長,用不着,我們的命賤,不到緊要的關口,誰捨得花上醫院的錢?小病拖,大病挨,實在不行了,老百姓才把病人往醫院抬啊!明知道這些年你們醫院是個宰起病人來不眨眼的地方,我們老爺兒們有病可以挺着,可在老人和孩子身上,我們實在不忍心……是不得不伸頭讓你宰呀!”說完,這個剛才還凶神惡煞的漢子,竟然把頭埋在了懷裡,“嗚嗚”地哭了。

  張一刀聽了這番話,眼圈一下子紅了。馬龍哽咽着又說道:“不用說電視上經常報道的礦難,就是在我們身邊,早晨還活蹦亂跳的一個人,一會弄上來就是個死的。陰陽兩界,就差一步呀!我知道,你們醫生和我們的礦主一樣,對死人早就麻木了,你們的心裡只裝着錢,可我們的命再賤,那也是命啊!要不,我還用得着冒着坐牢的危險,讓你來體驗一下我們是怎麼活着的嗎……為了給我娘治病,我們哥仨就差賣腎了啊!”

  馬龍說完,不顧血肉模糊的雙腿,“撲通”一下跪在了張一刀面前,說道:“張院長,我們活得不容易,我娘這一生更是不容易啊!”

  張一刀別過臉去,兩滴淚珠順着他的腮上流了下來。他握着馬龍的手說:“你們啥也別說了,我知道今後該如何做人了!”

  馬龍領着倆兄弟又把張一刀送回了醫院,早有警察拿着手銬圍了過來。馬龍和倆兄弟都迎着警察伸出了雙手,張一刀幾步沖了過去,把警察的手銬擋了回去,悄聲說道:“我想你們是誤會了,他們是幫我找良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