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心之旅
我上班的地方在郊區。每次上班,都要乘坐21路車。
21路車和城裡的公交車有兩點不同。一是車主和乘客大都是郊區的農民,二是車上總是嚴重超載。因此,坐21路車,我總有些不尋常的感受。
剛出城,21路車就要下一個又長又陡的大坡。望着車上密不透風的人牆,我總感覺車子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顫巍巍地在陡坡上搖擺。這時,我總是緊張的屏住呼吸,豎起耳朵,眼睛死死地盯住窗外,像要走過懸崖上的獨木橋,又像囚徒等待末日的宣判。我大腦一片空白,車內的歡聲笑語飛向天外,我彷彿聾了,瞎了,既看不見,也聽不到。直到車子抵達坡底,我才長出一口氣,軟軟地癱在座位上,眼睛和耳朵倒是復活了,重新看得見聽得着了。
車廂里依舊是一派祥和熱鬧的景象。大家或談笑風生,或閉目養神,沒有一個人(包括開車的司機和被擠得吊在車門口,半個身子懸在空中的售票員)有一點異樣的表情。每到此刻,我總是強烈地感到自己和他們的不同:我太脆弱了,他們太堅強了!
望着那一張張黝黑粗糙又無比結實的臉,我想,面對隨時可能降臨的災難,他們何以個個都那麼無所畏懼?是心存僥倖?還是對命運與生俱來的自信?
曾經祖祖輩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庄稼人,不僅在黃土中煉就了一副強健的身骨,更從黃土中攝取了屬於他們的靈魂。他們以為,庄稼人的命就像腳底下的黃土,卑微又頑強。所以,他們喜歡給心愛的孩子取卑賤的小名:貓娃、狗娃、豬娃、甚至是狗屎、尿罐······名賤了好啊,名越賤命越硬。所以,有了賤名的庄稼人,彷彿得到了命運的承諾,面對貧窮和苦難,他們逆來順受,安然處之;面對方便和安全,他們亦會坦然地選擇方便,而不去想這方便背後極可能要付出的代價。如果你提醒他們小心一點,他們會說:怕什麼!該死不得活,該活死不了。而當災難真得降臨,他們又會悲悲切切地詛咒命運的不公。他們從不會去想,很多時候,那冥冥之中的命運,還真能掌握在自己手裡,只要你更認真地對待生命中的每一天,每一事。
驚心之旅 標籤:愛德華的奇妙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