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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架變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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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達接老婆出院,主治醫生說剛做完手術還需要觀察幾天,黃達沮喪着臉說:“認識的人都借遍了,實在再借不到一分錢!”院方只好讓他帶老婆出院。回家安頓好老婆,想起兒子住校的生活費早該寄了,可他手上拿不出錢,怎麼辦?他叮囑一聲就出了門,還得想轍。

  他像只無頭蒼蠅一樣走着,突然有一隻手從背後伸向他的褲兜,他一出手就抓住了,回頭一看:“馬彪,原來是你小子。”說著鬆開了手。馬彪問他上哪兒,他嘆息一聲信口說:“沒活路了,正要找你借錢。”馬彪笑了:“我還找你借錢呢,同你一起下崗后,至今沒找到正經工作,女朋友談了幾年,就是沒錢辦事。”這對難兄難弟感慨了一番。馬彪突然正經地說:“達哥,我正準備找你,想不想發財?”黃達苦笑:“想發財都想得發瘋了。”馬彪湊近低聲說:“這次我們豁出去賭一把,做一筆大買賣。”他一愣。馬彪接著說:“咱們綁架一個人,這人是千紅公司女老總的兒子,一個很文弱的豆芽菜,這樣大的公司,咱們只敲一點,應該很安全。”黃達半天沒說話,馬彪一個勁兒地鼓動,最後他說:“好,就干這一回,你準備敲多少?”“10萬元!”“求個順利,就6萬元吧,這樣風險更小。”二人商量一番,確定了綁架方案。

  千紅公司華總的兒子張弛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就在千紅公司上班。這天上午,張弛夾着一個皮包走出了公司,一直在盯梢的黃達和馬彪便尾隨而上。張弛乘車,他們便乘車;張弛步行,他們便步行。跟着張弛進了街心公園,張弛在一個石凳上坐下,一個青春靚麗的女孩匆匆趕來。黃、馬二人看見張弛對女孩說了什麼,女孩大聲斥問:“為什麼要跟我分手?”張弛說:“我有了新的女友。”女孩又問:“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張弛說:“我感到厭倦,沒意思。”女孩張口欲語,張弛伸手制止:“就這樣吧,請自珍重。”說完掉頭就走。黃達趕緊跟着,馬彪邊走邊嘀咕:“這麼靚的妞兒,他說不要就甩了另找,有錢真他媽的牛!”

  他倆一路跟着,卻沒找到下手的機會。眼巴巴瞅着張弛進了一家桑拿城,他們不敢進去,豪華氣派的大門令他們望而卻步,他倆知道自己身上的那點錢不夠洗個腳趾頭,於是就在桑拿城對面的商場門口盯着。三個小時過去了,還不見張弛出來,兩人等得心急火燎罵開了:“這小子倒會享福,才踢了舊女友,又來這裡逍遙快活,有錢真他媽的爽!”

  終於將張弛盼出來,是吃中飯的時候了,張弛走進了一家大酒店,他們硬着頭皮也跟了進去。他倆看見張弛點菜,服務小姐記了半天。他們象徵性地點了幾個小菜,慢慢抿酒盯着。給張弛上的菜絡繹不絕,很快就上了一大桌,張弛每樣都用筷子撮一點嘗嘗。

  他們瞧着自己桌上的幾個小菜,懊喪不已:“人跟人的差距咋就這麼大呢,跟人家一比咱們吃的連豬狗食都不如,有錢真他媽的好!”

  張馳美美地吃了一頓,抹着嘴叫結賬。服務小姐說是四千六,張弛甩出一疊錢,說:“這是五千,不用找了,麻煩你到外面叫幾個乞丐或農民工什麼的,這剩下的菜就讓他們吃了。”不一會兒服務小姐叫來七八個窮苦人,接受着他們的感激,看着他們風捲殘雲,張弛很滿足地離開了。張弛出了大酒店,鑽進一輛出租車,他倆趕緊上了另一輛。

  張弛在昂馬山下了車,他往山上爬去,越來越偏僻,黃達和馬彪準備動手了。張弛一直向上攀登,最後爬上了飛仙崖,高崖是一大塊巨石,突兀而出,下面是深淵鷹愁澗。二人看得心驚肉跳,暗暗欽佩張弛好大膽。只見張弛一步步向前走去,走到懸崖邊,站住,細細打量着山景,然後伸開手臂,做出一個飛的姿勢。黃達突然瞧出不對勁,大喊一聲:“小張,可找到你了!”張弛回頭,黃達快速攀上了飛仙崖,趁他發愣的工夫,幾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回來,責問:“年紀輕輕,怎麼不想好好活着,卻想輕生。”張弛發出深深的嘆息:“活得真累,真窩囊,一死了之最痛快!”

  張弛的爸爸是大學教授,對他期望很高,可是張弛上大學一直表現平平,因此爸爸對他常常是訓斥。好不容易熬到大學畢業了,直接進了媽媽華千紅的公司,可他在工作中常出錯,媽媽對此很生氣,當著眾多員工的面毫不留情地罵他。這讓他活得很自卑,儘管他出身名門富家,讓許多人羨慕不已,只有他知道自己活得是多麼壓抑。他選擇在飛仙崖墜崖,就是想在死時找到飛揚的感覺。

  黃達默默聽着張弛傾訴,一時間忘了自己的身份,反而安慰起他來。

  馬彪可一刻也沒忘記他是來綁架張弛的,他見張弛和黃達聊得投機,覺得可以開始實施敲詐了。他撥通了華千紅的手機:“華總,你聽好了,你兒子現在在我們手裡,你是要錢還是要兒子?”華千紅大驚:“當然是要兒子,你不要傷害他,說吧,你要多少?”“很少,只要你牙縫裡露一點就行,6萬元。”“錢不是問題,但你得讓我聽聽兒子的聲音。”“好吧,你等等。”

  馬彪走到正與黃達說話的張弛身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惡狠狠地說:“小子,你被綁架了,快叫你老娘拿錢來救你!”張弛很是驚愕,馬彪把話重複一遍。張弛愣了一下,突然對着手機說:“媽,我好着呢,是朋友跟你開玩笑。”馬彪大叫:“華總,我可不跟你開玩笑,你兒子被綁架了!”張弛趕緊說:“媽,你別信他,他是我朋友。”這時馬彪抽了張弛一耳光:“聽見沒,打的就是你兒子。”張弛依然鎮定地說:“他是打自己的巴掌嚇你的,你別當真。”馬彪“啪”的一下關了手機,揮拳去打張弛。文弱的張弛奮起反抗,兩人打作一團。

  黃達站在一邊看着,不知怎麼辦好。馬彪沖他吼起來:“老黃,你充什麼好人,你真以為自己是雷鋒啊,你也是來綁架這小子的,咱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發財你跟着數鈔票,我坐牢你陪着蹲監獄!”黃達只得走上前拽住張弛的一隻手,這樣馬彪就騰出一隻手來打張弛,不料張弛滿不在乎地說:“你打好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打死了有你們兩個來墊背,我賺翻了。”

  “別打了!”黃達說著伸手攔住了馬彪,“我們要的是錢,把他打死了,還得賠命,那就太不划算了。”這時張弛的手機響了,馬彪奪過手機,是華總打來的。馬彪說:“我再說一遍,你兒子在我們手裡,處境非常危險,這絕不是開玩笑,快把錢送到昂馬山飛仙崖來,不許叫警察,否則準備好骨灰盒!”“媽,我們是在打賭,你來了,我就輸了,千萬別……”不等張弛說完,馬彪關上手機,接着又要打張弛,被黃達攔住了。

  這時張弛來勁了:“打呀,不把我打死,你們不是人養的。”“唉!”黃達嘆了一口氣鬆開手,“人家不是不怕死,根本就是不想活,還綁架什麼,拉倒吧!”馬彪猶豫了一下只好鬆開手,二人準備開溜。“站住,你們想跑,沒門!”張弛叫住了他們,幾步躍到飛仙崖邊,說,“你們跑了我就跳下去,公安局要是找到你們,你們脫得了干係嗎?”“你是自己尋死,關我們何事?”“我這樣的名門富家公子突然墜崖身亡,誰會相信是自殺?況且你們不僅有作案動機,還留下了作案現場,你們說得清嗎?”

  張弛一句話把二人說得愣住了,黃達問:“你想怎樣?”“你們就想這樣跑了,沒這麼便宜,得賠我皮肉受苦費、精神損失費共計6萬元!”馬彪急了:“什麼?你倒敲詐起了我們?”黃達也慌神了:“別開玩笑,我們不惹你,還不行嗎?”“不行,你們敢走我就敢跳,而且你們不拿錢來,我也往下跳!”張弛此言一出,倒真把兩個綁匪給鎮住了,誰也不敢離開,他要是真跳下去,二人知道這謀財害命的罪行是鐵板釘釘了。黃達緊張地說:“兄弟,我們哪裡有錢,要是有錢,也走不到這一步,你可不能跳,老婆和孩子都指望我呢!”馬彪也低聲相求:“好哥們兒,你要是真跳了,我們就太冤了,你過來,有話好說。”張弛說:“沒什麼好說的,你們快去籌錢!”“好,我們去籌錢,你千萬別跳!”二人說著轉身,這時聽見張弛說:“如果你們去了不回來,我跳崖身亡,你們就是畏罪潛逃,休想活命!”

  時間不長,黃達和馬彪真的提着錢箱來了。馬彪打開錢箱讓張弛看,並且說:“兄弟,算你狠,這是我準備結婚的6萬元存款,現在取出來給你,你過來拿去!”“你們離錢遠點!”張弛叫着,二人聽命避開。張弛慢慢走過來,他低頭整理錢幣關箱子時,二人一躍而上抓住了他。

  “華總,張教授,你們的兒子得救了!”黃達向一邊叫喊。只見從一處石壁後面走出了張弛的父母。張弛驚叫:“爸,媽,你們怎麼來了?”華總說:“有人綁架你,我們能不來嗎?”“不是說了是朋友間開玩笑嗎?”張教授說:“我和你媽開始也想這是開玩笑,因為要真是綁架你不可能那樣說,但心還是放不下,所以就提着錢趕來了,如果因此你打賭輸了,我們也無怨言。”張弛激動地說:“謝謝你們這麼看重我,這些錢是你們用來贖我的吧?”華總點頭說:“說什麼傻話,我們還有什麼比你更重要的呢?”一句話讓張弛熱淚盈眶。

  剛才黃達和馬彪下山時,二人犯愁了,他們窮得都要賣褲子了,到哪裡去籌錢?這時看見一輛小車駛來,車還未停穩,一對中年男女就提着箱子下來了,急匆匆往山上趕。他們想這兩人一定就是張弛的父母了。馬彪靈機一動,對黃達耳語一番。兩人迎着中年男女走過去。馬彪問:“兩位就是張弛的爸媽張教授和華總吧?”二人點頭。黃、馬二人立即大喊:“求你們救救我們吧!”張、華二人一驚:“你們是誰呀?我們是來救自己兒子的!”黃、馬二人帶着哭音:“我們就是綁架你兒子的人,你們救我們就是救你們兒子!”張、華二人驚得目瞪口呆。於是黃、馬二人便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最後黃達說:“我們綁架張弛也是生活所迫,現在反而被他敲詐,請你們救救我們!”張、華二人聞聽哭笑不得,四人便合計想出了上面的辦法。

  張教授對兒子說:“弛兒,沒想到你會自殺,也沒想到面對綁架你竟是這樣鎮定,爸爸實在是小看你了!”華總也說:“孩子,我和你爸對你是太苛刻了,以後一定改,希望你原諒我們,我們向你道歉。”張弛連忙說:“媽,你別這樣!”一家三口說得淚流滿面。

  黃達和馬彪在一旁看着也被感動了,馬彪拉拉黃達,二人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決定悄悄溜掉。剛走出沒幾步,被張教授叫住了:“你們等等。”二人惶惶不安。張教授說:“雖然你們的目的是綁架我兒子,卻因此陰差陽錯地救了我兒子的命,所以我還是對你們說聲謝謝。”華總也說:“幸虧你們救了我兒子,讓我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並有改正的機會,同時也看到了兒子身上的亮點,真得好好謝謝你們!”她拿過裝錢的箱子又說,“黃達,你老婆治病要錢;馬彪,你娶老婆要錢,你們要多少,算我借給你們的。另外,如果你們願意,可以到我的公司來工作,我相信你們都是好人。”黃達和馬彪聽了激動得掉了眼淚,心裡卻樂開了花。

  (責編:雲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