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畫家麥子一直在陽湖畫她的百丑圖,這已經是秋天了,秋天的落葉像蝴蝶一樣飛舞,麥子一直站在窗前,百丑圖也快完成了,可是這些天她卻心神不定,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差一個人就完稿了,可是這個人的圖像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那個夢境里總是出現的醜陋畫面在腦子一閃就跑掉了,她總是無法抓住。
麥子決定先回城一次,調養一段日子再來畫。她沒有帶走她的畫,放在了她的畫室里。畫室是麥子三舅家的,小屋不大,還有點破舊,但是卻有古色古香的感覺,三舅告訴她,這是一個古代的宅子,蓋了新房后沒捨得拆掉,就一直閑着。
麥子原本以為回到城裡可以安寧一陣子,可是她的腦海里仍然還是那個畫面,甚至更強烈了,她在城裡待了兩天就又跑回了陽湖的鄉下。可是她一進畫室,卻目瞪口呆:她的那幅畫竟然被人畫上了那張她一直無法抓住的醜陋的臉。她不禁呆了,太完美了,一百個人的醜陋只有這個躍然紙上。
她找到三舅,問誰進過她的畫室。三舅說,沒有人進去,那地方沒人進,也只有你這樣的怪人,說那裡太美。麥子有點發矇,那麼會是誰呢?麥子回到小屋,坐到窗檯邊的椅子上看着那幅畫。突然,她一下站了起來,她竟然看到那個被人畫上去的醜陋的人的頭顱裂開了,裡面空洞。麥子冒了一身的冷汗,她揉了一下眼睛,再看,卻什麼也沒有了,那個醜陋的人根本就沒在畫上,那個地方還是一片空白。麥子一哆嗦,一下子就躥出了小屋,在麥田裡狂奔。
太陽偏西時,麥子回到了三舅家,吃完晚飯,她讓三舅講講那個房子的故事。三舅愣了愣,半天才說:“其實這個房子根本就不是我的。多年前,我們一直住在一個小村子里,不知為何,那年村子里的土地在一夜之間突然變成了鹼土,根本就沒法種糧食了,我們只好搬走,有的往東,有的往西,我們有七家就往北來了。後來,我們發現了這個小屋,而且發現四周的土地很肥沃,就住了下來。我和你舅媽就搬進了這個小屋。小屋還真不錯,冬暖夏涼的。可是就在第三年的時候,這個小屋總像有人在說話似的,剛開始我以為聽錯了,可是後來你舅媽也這樣說,我就覺得這個房子有問題。可是我找了一年,也沒有找到說話的聲音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傳出來的。後來,你舅媽就生病了,她說她在牆的縫隙里看到一條小白蛇。這一病就是兩三年,我覺得是這個房子的事,後來我們就蓋了新房,搬了出去,可是你舅媽還是不見好,說那小白蛇總是來找她。我就帶你舅媽四處看病,可是醫院沒查出她得了什麼病,後來村裡的人說可能是沖了蛇仙,讓我供蛇仙。我就在房子的後面蓋了半人高的小廟,沒想到,你舅媽竟然好了。”
直到這時,麥子才知道,原來後面的那個小屋竟然是供蛇仙的。麥子聽到這兒,全身冰涼冰涼的,趕緊回到小房匆匆收拾了東西,然後離開了。
回到城裡,麥子心裡總覺得有事,那幅沒有完成的畫也被放到了牆的一角。可是麥子總是想起那幅畫,一晃過去了一個多月,麥子實在忍不住了,便把畫拿出來,準備好墨、顏料、水、筆,準備把這幅畫完成。她把腦海中的醜陋圖補到那個空白的地方,百丑圖終於完成了。她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扔下畫筆就出了畫室。
麥子心上壓的一塊大石頭終於放下了,從沒感覺到如此輕鬆。麥子打算去看場電影,便坐上車,到了大劇院。買票進去后,麥子坐在了前排,電影院里的人不是很多,電影也沒太大意思,一會兒竟然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麥子看了一下四周,裡面的人比她剛進來的時候還少,麥子想,可能是已經很晚了。正當她站起來,往後門走的時候,她突然看到了那張她畫在畫上的醜臉,而且頭顱開裂,裡面的腦漿在流動,麥子一聲慘叫,倒在了地上。電影院的工作人員匆匆忙忙地跑進來,將麥子抬上了擔架,抬了出去。麥子被抬上擔架的時候已經醒了,但是渾身無力,說不出話來。麥子被抬到電影院的一個休息室,十多分鐘后,她站起來要走。工作人員說:“上醫院看看吧!畢竟是在我們這兒出的事。”麥子說:“不用。”她心裡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暈倒,跟電影院一點關係也沒有。
麥子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是華燈初上,這一下就在裡面睡了四個多小時。麥子晃了晃頭,清醒了許多。她沒有回家,繼續在街上走着。
街上人來人往,燈紅酒綠,麥子看到前面有一個咖啡屋,就推開門走進去,要了一杯濃咖啡,坐到角落裡,慢慢地品嘗起來。就在麥子的情緒剛剛穩定下來的時候,她突然看到玻璃上有一個影子,是從自己身後反射到上面的,又是那個開裂的頭顱,這次頭顱開裂得更大了,麥子把端着的咖啡杯扔到地上,然後自己臉色蒼白地摔倒在了地上。這次她沒有暈倒,服務員扶着她坐下后,她好一會兒才好。她很奇怪,這張醜陋的臉,開裂的頭顱為什麼總是跟着她呢?麥子沒了心情,就直奔家裡去。
回到家,她猶豫了很久,再次進了畫室,畫室案台上的那幅畫依然在,那個醜陋的嘴臉依然在。麥子看了一眼,慢慢地退了出來,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把門關好,她要好好地休息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麥子起來后,就想到外面轉轉,家裡實在是讓她感覺壓抑,那幅畫就在隔壁的畫室里,她時刻都會想起來。麥子從家裡出來后,便到小攤上吃了點早點,然後順着昨天走過的路線走了下去,也許是無意識的,她不知道在尋找什麼。
麥子再次來到了電影院,找了半天,卻只找到一個看門的,一問,麥子頓時驚得目瞪口呆,那個看門的告訴她,電影院已經一年沒有放電影了。麥子說,那不可能呀!昨天她還看了呢。看大門的也愣住了,他說這不可能,電影院停放后,他一直在看大門,整個電影院就他一個人。
麥子冷汗直冒,轉身走了出來。昨天到底來了沒有?想了半天,她想起來了,電影票還在兜里呢。她趕快掏了起來,可是卻沒有,什麼也沒有。她想,是不是自己病了,昨天根本沒有來過?她不甘心,匆匆忙忙地往前走,她要到昨天去過的咖啡屋看看。讓麥子更想不到的是,咖啡屋竟然破敗不堪,玻璃門用鐵鏈子鎖着,已經有了一層紅色的鐵鏽。麥子獃獃地站在那兒,她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麥子慢慢地靠到玻璃窗前往裡看。這一看不打緊,她差點摔倒在地上,她看到她昨天坐過的桌子上有半包紙巾,正是她用的那個心相印的牌子,她趕緊摸了一下兜,那半包紙巾沒了。麥子冒了一身的冷汗,晃着身子慢慢往回走。
麥子回到家裡,看見母親坐在沙發上翻着一本相冊。母親見麥子回來了,匆忙地收起來,然後問麥子,最近到底怎麼了,整天不畫畫,臉色也不好。麥子說沒什麼,便鑽進了畫室。
進了畫室,麥子又大吃一驚,最後畫上去的醜臉竟然沒了,那個地方又是一片空白。麥子大腦一片空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麥子琢磨來琢磨去,這事是從三舅那兒開始的,看來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還得去問三舅。
麥子當天就去了三舅那裡,三舅見麥子又回來了,高興地說:“我就知道你還是會來的,你們城裡沒這裡風景好,這裡很安靜,再說三舅一個人也挺孤單的,你舅媽不知道怎麼了,又開始犯病了,好了這麼多年,我以為不會再犯病了,誰知這一犯病就到處走,一天也不着個家……”三舅不停地說,突然看到麥子的臉色不對,便停下了,問麥子怎麼了。麥子說:“三舅,你給我講講舅媽的事。”三舅猶豫了半天說:“也沒什麼好說的,就是這病來得太怪了,她說的那條白蛇我也沒看見過,這些天她一直說,她要找白蛇,出去就是一天,回來就說白蛇飛走了,恐怕永遠也不會回來了。我聽了都挺害怕。”三舅說他幾乎天天去小廟給蛇仙上供,可是不管用。麥子聽了,身上也是一陣陣地發抖,生怕碰到那條小白蛇。
麥子覺得這事太怪,她咬着牙去了那個小屋,轉了一會兒,也沒有發現什麼不同,便去了小廟。小廟裡的香還在冒煙,她看了一會兒,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正常。麥子待了一會,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發現了身後的三舅,不禁嚇得一哆嗦,也就在這一瞬間,她看到三舅平時溫柔的眼睛里有一股寒光,雖然是一閃而過,但麥子還是捕捉到了。
麥子感到三舅怪怪的,她在三舅家住了一夜,準備明天就返城。夜裡,在小屋的窗戶有一個人頭晃來晃去的,麥子在被窩裡嚇得大氣不敢出,她覺得那個晃來晃去的腦袋就是三舅的,她不知道三舅為什麼要這樣做。腦袋晃了一會兒后就沒了,麥子也慢慢睡著了。下半夜,麥子被驚醒了,原來是三舅和舅媽在吵架,吵得很兇。就在麥子猶豫着要不要去管的時候,吵架聲停止了。麥子又開始昏昏欲睡時,她聽到屋後有動靜,動靜雖然不大,但是卻很清楚,像是在挖什麼東西。麥子輕輕地爬了起來,走到窗戶前,準備往外看時,突然大叫了一聲。
麥子剛把腦袋湊到窗戶前,窗戶外面也有一個腦袋湊了過來。幾乎同時,兩個人都驚叫了一聲,然後麥子就聽到外面一陣腳步的忙亂聲。麥子用手捂着胸口,半天才鎮定下來,她雖然沒有看清窗外的那張臉,但是可以肯定,那是舅媽的。麥子琢磨,這深更半夜的,兩口子幹什麼呀?
麥子回到被窩裡,但沒有睡着,再過兩三個小時天就亮了,麥子收拾好東西準備天一亮就走。天亮后,麥子背着包,到屋子的後面去看了一眼,她看見小廟旁邊有不少新土,昨晚舅媽幹什麼了?難道是精神病犯了,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麥子從屋後走出來,去向三舅告別。她進門的時候,三舅正在做早飯。她看了一眼三舅的鞋,鞋上竟然有土,看來,昨晚是三舅和舅媽一起挖土了。麥子對三舅說,她要回去了,等有時間再來看他。三舅一愣,馬上樂了,說:“行,過些日子你再來,等你舅媽的病好點,不然我也沒時間照料你。”
麥子回到家裡,一直呆坐在沙發上,母親總是用怪怪的眼神看着麥子,半天才問:“麥子,最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麥子沉默了一會兒,說:“給我講講我爸是怎麼死的吧?你一直不告訴我,現在我已經長大成人了。”一提這事,麥子母親的眼淚就出來了,半天才說:“是呀!早就應該告訴你了,你爸這個不爭氣的!那年是我和你爸結婚五周年,你爸就提出到鄉下你三舅家去散散心,這些年我們一直拚命的工作,我也就同意了。可是,沒想到,這次去竟然出了事。”麥子母親擦了一下眼淚,接著說,“我們是晚上到達你三舅家的,你爸和你三舅投脾氣,到一起就喝得昏天暗地的,直到後半夜,我們才到老屋去睡。可是沒想到,下半夜四五點鐘的時候,你三舅來喊我們,說你舅媽犯病了,非要跳井,他自己弄不了了。我們跑過去的時候,你舅媽已經跳到了井裡,不過沒什麼事,那是一口枯井,當時我就覺得奇怪,你舅媽如果犯病,不會這麼清醒,她要尋死絕對不會跳枯井,枯井死不了人。
當時這事只是一閃念,就沒有往下多想。我們把你舅媽拉上來,你舅媽也不鬧了,回去睡覺了。可是,天亮的時候,你父親居然不在屋裡,我就到你三舅那兒去找,你三舅陰着臉說沒看見。這一天我也沒見到你父親,直到現在我也沒見到你父親。當時我以為你父親單位有什麼急事,他先回家了,可是家裡也沒有。我一下子就想到你三舅陰着的臉,他以前從來沒這樣過,我再次去問他,他一下就捂着臉哭了起來,便說了那天下半夜發生的事。他說,那天我們把你舅媽從枯井裡拉出來后,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又跑了出去,你三舅就去找,沒想到,他竟然看見你父親和你舅媽抱在一起,他快氣瘋了,但是念及我們兄妹的關係,就把你父親罵了一頓,你父親就跑了。我不相信你父親是那樣的人。但是令我沒想到的是,兩個多月後,你父親竟然給我郵來了一件東西,是我送給你父親的一個玉佛,他一直帶在身上,他說,他對不起我,讓我忘記他。我當時就懵了。後來你父親再也沒有來過信,也沒有回來過,這麼多年過去了,再也沒有一點消息。”
麥子聽到這兒,一臉的吃驚,她絕對不會相信父親是那樣的人,那個時候她雖然還很小,但是依稀記得父親慈祥的樣子。麥子的眼淚流了下來,她感覺父親失蹤之事一定另有隱情。
麥子再次來到三舅家,這次她是在夜裡去的。她來到那個老屋的後面,發現那裡的新土很多,好像挖了一個很大的坑,然後又填上去的。麥子沒有動,她知道在這個小廟的下面一定藏着什麼東西,這個小廟只是一個擋眼。麥子一下想起來,這幾次來,她每次都到小廟來看看,難道是三舅以為她發現了什麼嗎?
麥子想到這兒一哆嗦。就在麥子抽身要走的時候,舅媽披頭散髮地站在了她身後。麥子嚇得尖叫一聲。這一聲在夜裡傳得老遠,三舅光着腳丫子跑來了,看到麥子也是一愣,半天才說:“你來了怎麼也不吭一聲?三舅好接你去呀!你看你舅媽又犯病了,這回更嚴重,也不分個白天夜裡的,到處亂跑。麥子你回老屋睡覺去吧,我和你舅媽回去。”
麥子回到老屋躺下后,一直就琢磨着三舅。第二天一大早,麥子就去找三舅,進門就問:“我爸到底去什麼地方了?”三舅一聽這話,手裡的菜刀一下掉到了地上,半天才說:“問你媽去,她什麼都知道。”麥子說:“她什麼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瞞着她做了什麼?那可是你的親妹妹。”三舅火了,說:“這難道還是我的錯嗎?”說完一下子就蹲到地上嚎哭起來。麥子很無奈,看來是什麼也問不出來了。
回到城裡,麥子向母親要父親最後郵寄來的東西和那封信,母親猶豫了一下還是給了麥子。麥子拿着東西出門的時候,母親一再叮囑,不要再為難你三舅了,他也不容易。麥子回頭看了母親一眼,什麼也沒有說。
麥子拿着信和玉佛去了一個公安局的朋友那裡。麥子拿着父親那封信,和父親的一本日記,讓朋友鑒定一下筆跡。朋友告訴麥子,明天給她電話。第二天一大早,那個朋友說:“看樣子你對這事挺看重的,一定很重要吧?我告訴你,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那不是一個人寫的。”麥子頓時愣了,半天沒吭聲。
麥子再次找到三舅家,希望能找到三舅的字跡,可是她連一張紙片都找不到。她想讓三舅寫幾個字,可是三舅冷冷地說,那時候家裡窮,根本就沒上過學,別說寫字,字也認不得幾個。從三舅這裡沒找到什麼線索,麥子很失望。但麥子覺得三舅挖小廟下面的土還是有問題,不然他怎麼會和舅媽深更半夜地去挖呢?
麥子回家待了十多天後,背着畫又去了三舅那裡,說要完成一幅很重要的畫,參加省里的大賽,這幅畫至少要兩個月,希望三舅不要打擾她。三舅依然是冷着臉,沒有說什麼。
麥子這次把那幅百丑圖也帶去了,最後的一張醜臉還是空的。她沒有再補上這幅畫,而是把畫掛到了老屋的牆上,重新鋪好畫紙,開始了工筆畫——民宅的創作。這天,麥子一直在畫畫,除了舅媽來送了兩次飯外,沒有其他的人來。畫了一天,麥子也累了,她走出了老宅。從老宅的後面上去,就是一座山,羊腸小路一直通到山頂。山上的野菊花開得星星點點的,一切都是那麼寧靜和祥和。但麥子沒有心情欣賞,她不時地回頭看一眼那個老屋,她走進樹叢的深處后,急急忙忙來到一棵樹的後面,扒開枝條,注視着老屋。然而,她的計劃落了空,幾個小時過去了,她不得不放棄了。
她沒有回到老屋,而是進了三舅的屋子,三舅坐在炕上抽煙,舅媽不在。三舅見麥子進來,說了聲“坐”,再也沒有話了。麥子見狀,轉身走了。
麥子回到老屋,看到桌子上的畫依然還是老樣子,便坐到椅子上,就在這時她看到那幅百丑圖上那個醜陋的臉又在畫上,麥子一驚,走過去,用手指頭點了一下那張臉,竟然是才畫上去的,可是她根本就沒有看到有人進老屋來。麥子更覺得可疑,一定是有人進來了!
夜裡,三舅屋裡的燈熄滅后,她悄悄地來到了三舅的房后,伏在窗下聽裡面的動靜。可是,裡面除了呼吸聲,沒有別的聲音。麥子失望地回到老屋,卻驚奇地發現,桌子上的那幅百丑圖竟然沒有了,上面是一張白紙。她走過去一看,竟然是她畫畫的那張白紙,而不是被人換掉了。可是,畫上的畫怎會不見了?麥子一下就傻了,她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了,說不定還要出什麼事。
第二天一大早,麥子就離開了三舅家,回了城裡。麥子給那個在公安局的朋友趙剛打了電話,趙剛挺高興,他說他相信麥子遲早會打電話給他的。麥子明白趙剛的意思,沒好氣地說,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你明天和我一起下鄉,去我三舅家。趙剛一愣,說:“什麼事?私自調查一件事,可是違法的。”麥子一下來了氣,厲聲問道:“你到底去不去?”趙剛“嘿嘿”一笑,說:“去,你發話了,就是上刀山我也去。”
麥子和趙剛悄悄去了三舅家。麥子什麼也不說,拿起鍬就和趙剛去了老屋的小廟。三舅急了,說:“麥子,你要幹什麼?”麥子說:“幹什麼你清楚。”三舅說:“你就折騰吧!看你也折騰不出什麼來。”
麥子和趙剛把小廟四周的土挖了出來,顯然這是剛回填不久的土。挖了有一米多深的時候,麥子叫了一聲,原來小廟底下是空的,是一個石棺,裡面空空的,什麼也沒有。麥子說:“看來我來晚了。”趙剛蹲下,爬進了石棺,他看了一會兒,出來了,手裡拿着一塊骨頭。骨頭不大,只有手指蓋那麼大,顯然是這裡裝過屍骨,屍骨被移走的時候掉在這裡的。那麼這個屍骨又會是誰的呢?麥子眼睛睜得大大的,說:“我就懷疑這裡面有問題,當初我父親就是在這兒失蹤的。”趙剛一聽也是嚇得一哆嗦,說:“我報告局裡吧!”麥子說:“不,你先拿回去化驗,我知道父親的血型。”
幾天後,化驗結果出來了,和麥子父親的血型一樣。麥子更加肯定父親的死和三舅有關了。
趙剛帶着警察進了麥子的三舅家,三舅一下就愣住了,低下了頭。麥子站在後面,眼淚一下流了下來,雖然她猜測父親的死和三舅有關,可是心裡還是希望與三舅無關。三舅被帶到了公安局,很快三舅承認了殺死麥子父親的事。
麥子的三舅供述:“那年,我的小妹妹,就是麥子的母親和麥子的父親結婚五周年,到我這兒來玩,可是沒想到的是,麥子的父親竟然發現了我們家族的一個秘密,這也正是我和妹妹擔心的事。那天我和妹妹在老屋的後面吵了起來,我指責她不該把麥子的父親帶到這兒來。麥子的父親上山去玩,但沒走出多遠,腳就崴了,就回來了,正好聽到我們提到的一個秘密。麥子的父親一下就傻在了那裡,我和妹妹也愣住了。麥子的父親突然沖了過來,嘴裡喊着那個秘密,當時我就懵了,拿起放在老屋後面的鎬頭就把麥子的父親打暈了過去。我的妹妹當時嚇懵了。過了一會兒,麥子的父親又醒了過來,嘴裡還在嚷着,我們當時很慌張,我的妹妹就上去捂他的嘴,可是她根本就捂不住,我就脫下了衣服,捂在了麥子父親的頭上,過了一會兒,麥子的父親就沒動靜了。我們慌張地把麥子的父親拖進老屋。我們合計好,把麥子的父親埋在小廟的下面,誰也不會知道。後來,我們怕事情說不清楚,就編了麥子的父親和我老婆在老屋後面摟摟抱抱的事,然後出走,再後來我就照着麥子的父親的字跡練了兩個多月,到外地發了那封信。我們原本以為這事會過去的,可是沒想到,麥子在這裡畫畫的時候,竟然總是站在小廟前,我以為她發現了秘密,就把她父親的屍骨移走了,而且……”
麥子的三舅說到這兒停了半天,才接着往下說:“而且我想了很多辦法嚇唬麥子,想讓她害怕,永遠不再來這個地方。我在她的百丑圖上畫上了那個開裂頭顱的醜臉圖,麥子果然害怕了。可是,我沒有想到她還會來。我告訴麥子說我不識字,是騙她的。其實我也很喜歡畫畫,可是就在我畢業那年,我父親死了,告訴了我那個秘密,我便回到了家鄉,以後再也沒走出過這個山村,這樣這個秘密就不會被人知道。自從出了那事後,我把家裡所有的紙筆,反正是有點字的,我都燒掉了,從此再也沒有畫過。”
警察問:“那麥子畫的畫和你在她百丑圖上畫的畫為什麼會消失?”麥子的三舅說:“其實這個很簡單,我在大學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北大化學系的學生,他告訴我,把一種化學原料抹到紙上,畫上去的畫根據這種原料抹到紙上的多少,消失的時間就會有所不同。可是,我沒想到,這種化學原料竟然還有制幻的作用。”
說到妻子,麥子的三舅捂着臉“嗚嗚”地哭了起來,他說:“娶了妻子后,大概是七八年後,妻子在無意中發現了我們家族的秘密,她說什麼也不跟我過了,非要離婚。後來我就想出了那個辦法,弄了一條小白蛇,還用了那種原料,給她制幻。幾次后,她的精神就不正常了。我知道,如果她成了精神病人,我就成了她的監護人,她就永遠也離不開我了……”
那個家族秘密到底是什麼?麥子的三舅承認了所有的事,但是就是不說那個秘密。趙剛和同事再次來到山村,進了老屋,他們覺得這個秘密就在老屋裡。可是老屋和平常的屋子沒什麼不同,不同的是老屋是用石頭砌成的,確實是一座有着百年歷史的老屋。趙剛說,看來只能藉助儀器了。
當天下午,儀器就運到了,很快就檢測到,老屋下面是空的。確定后,他們也很快在老屋的石牆上找到了一個暗門,他們進去后,大吃一驚,裡面竟然是一個一百多平米大的石室,屋裡的生活用品齊全,不過在屋裡的床上有四具屍體。法醫通過檢查,發現都是自然死亡。這時,法醫才注意到屍骨的頭顱,它們竟然都是開放的,這讓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是謀殺?法醫又是檢查又是驗屍骨,最後確定,這是一種病。但是,誰也猜不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回去后,繼續審問麥子的三舅,當他聽說老屋的石室已經被找到,愣了半天,說:“那我就跟你們說了吧!我們家族有遺傳頭裂病史,這個病治不了,人活到六十歲的時候就開始頭裂,特別嚇人。所以,我們家族的人一旦有了這種徵兆,就進到石室里,不再出來。我怕有人知道這個秘密,就說這個老屋有鬼氣,我們也從那裡搬了出來,所以那個地方根本就沒人去。可是麥子,非要去……”
趙剛問:“顱裂會是什麼樣子?”麥子的三舅讓他們拿來了顏料和畫筆,幾分鐘后,一張圖擺在了他們的面前,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冷汗直冒。這幅畫正是麥子百丑圖中的那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