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志遠曾經是一名殘疾人,小時候因突患眼疾而導致雙目失明。在盲校學習期間,他在老師的輔導下學會了彈奏古箏。在一次演出中,薛志遠的琴聲和自強不息的精神感動了一位眼科的老專家,經過他的精心治療,八年未見光明的薛志遠,右眼的視力恢復了。自此後薛志遠練琴更加刻苦,古箏水平很快就達到了七級,並屢屢在全國大賽中獲獎。成功后的薛志遠去了學校任教,幾年來他的學生中也有好幾人獲得了全國大獎。他們所在的城市本來沒什麼特色,但由於薛志遠和他的學生的多次獲獎,提升了這座城市的知名度,因而有關決策人決定,將古箏作為城市向外推廣的形象物。
可是功成名就的薛志遠卻沒有忘記老專家以及當初社會各界對他的幫助,決心要回報社會,將愛心的薪火傳遞下去。他通過媒體發布信息,決定招收幾名有資質的殘疾人孩子,免費教他們學習古箏,使他們學會一項生存的技能。因為根據古箏的特點,低視力的殘疾人和上肢健全的殘疾人都可以成為其中的高手。經過選拔,龐曉飛和遲晉有幸成為了薛志遠第一批免費的學生。兩個小姑娘都只有八歲,龐曉飛是低視力,遲晉則是下肢殘疾,但她們都很珍惜這次機會,因而學琴都很刻苦。她們決心將來也要像薛老師一樣,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功夫不負有心人,兩年以後,兩個小姑娘果然又同時在比賽中獲了獎。
今年六月,市裡為了發展經濟,籌劃召開一次大型招商會。雖然他們這地方沒有任何區劃優勢,但由於前期工作做得充分,招商會也請到了不少賓客,其中居然還有一位上了《福布斯》富豪榜的人物。不過既然“台”已經搭好了,“戲”怎麼唱可是個關鍵問題,尤其是開幕式,既要能展示本市的精神風貌,又要給來賓們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着實使策劃人費了一番腦筋。最後,經過市長的同意,決定用古箏這一城市形象的代表作為歡迎來賓的主要表演形式。他們準備安排一場幾百人的大型古箏演奏,由薛志遠領奏,再由他的學生和其他的一些孩子合奏,使來賓們享受到一頓氣勢恢宏而又優美動聽的古典音樂大餐。
項目通過決議后,有關領導找到薛志遠,對他說了這件事。薛志遠聽了覺得這正好給孩子們一個鍛煉的機會,就一口答應了下來。但他也提出了要求,孩子們畢竟年齡都不大,最小的還不到十歲,所以演奏會要開得精短,不能因為任務過重而影響到孩子們的身心健康。有關領導同意了他的要求,並把排練節目的任務全權交給了他。
這些學習古箏的孩子們,平時都是在家裡或者教室里彈奏,即使參加比賽,也不過是多了幾個評委,現在要他們在市領導和全市人民面前演奏,都感到很興奮。他們的家長也把這次演出當成是展示自己孩子才藝的機會。龐曉飛的父母也都是殘疾人,因而他們望女成鳳的心情更甚,夫妻倆手牽手拄着明杖來對薛志遠說:“薛老師,這次在市領導和眾多來賓面前演出,機會難得,你可要多幫幫我們曉飛啊。”
遲晉的爸爸在她很小時就病故了,她媽媽把她當成了唯一的希望,她的任何一個小的成就對她媽媽來說都是很大的安慰。薛志遠發現,這些天她媽媽送她來排練時,總是磨磨蹭蹭地不肯馬上離開,臉上也是一副欲語還休的神情,似乎有什麼話要對他說。面對這些家長的期盼,薛志遠什麼也沒說,他當然也知道家長們都在想些什麼,但他心裡很清楚,他們這一次只不過是在為一場商業行為助興,他又怎麼能給他們任何的承諾?
經過緊鑼密鼓的籌備,開幕式終於如期舉行了。這天剛吃過午飯,薛志遠就和孩子們來到了設在開發區廣場的開幕式現場。地上已經畫好了格子,導演指揮他們在格子里就位。但儘管如此,還是忙了好一陣子,才使幾百個孩子、幾百架琴各就各位。廣場的外圍也已經聚集了很多圍觀的群眾,其中不少就是演出孩子的家長,他們的眼裡閃現的是興奮、驕傲和期盼。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在即將到來的演出中獲得成功。
轉眼一個小時過去了,可是演出卻絲毫也沒有開始的跡象。南方六月午後的陽光已很灼人,孩子們已是滿臉通紅,汗流浹背。薛志遠看不下去了,跑去問導演,為什麼還不開始。導演無奈地雙手一攤說:“賓客還沒有到,怎麼能開始呢?”
薛志遠說:“那他們什麼時候能到?孩子們是否能去陰涼的地方先躲一躲?”
導演說:“那可不能去,小孩子一走散就很難召集齊了,演出原定是一點半開始的,可能賓客們在路上耽擱了一會兒,所以你們還是再堅持一下吧。”但誰知這一堅持又是半個多小時。陽光已越來越熾熱。孩子們都被曬得像霜打的茄子——蔫了。薛志遠心疼這些孩子,也早已是怒火中燒。就在這時,市長來了。薛志遠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市長聽薛志遠把事由一說,也不禁皺起了眉頭,同時立刻作出指示,讓人運來一批礦泉水,給孩子們每人發一瓶。他又掏出手機和負責迎接賓客的人進行了聯繫,要他們儘快地把客人帶過來。
可是使薛志遠和孩子們沒有想到的是,又是半個多小時過去了,該來的卻還是不見蹤影。原來賓客中最重要的一位人物,那位省政協副主席,又是上了《福布斯》排行榜的富豪,在車到半途時突然提出要到一個地方去參觀一下。其他賓客也都贊成。市裡負責迎賓的人可不敢得罪這些好不容易請來的“財神爺”,只得把到達的時間再往後推。這時,心中已是火燒火燎的薛志遠突然聽到了龐曉飛的哭聲。他趕緊跑過去問。龐曉飛哭着說:“薛老師,我的眼睛突然什麼都看不見了。”薛志遠大吃一驚。龐曉飛的父母都是盲人,如果連她那僅有的一點光亮也失去了,籠罩在他們家中的就將是一片黑暗。這時他又發現,旁邊的遲晉也很不對勁,她臉色蒼白,虛弱地把頭靠在琴上,額上還在不停地冒着冷汗。薛志遠什麼也顧不得了,一手抱起一個孩子就往醫院跑。可是沒跑出幾步,導演就過來拉住他說:“薛老師你不能走,等下賓客一到,沒有您演出就不能進行了。”
薛志遠大吼道:“都要出人命了,還不讓人送醫院啊。”爭吵聲驚動了市長,他過來一了解情況,臉色也陰沉了下來。他對導演說:“用我的車,趕快送他們去醫院。”
導演遲疑地說:“那,那演出怎麼辦?”
市長說:“別管了,孩子的身體最重要,真的不行,演出就取消,所有的後果都由我來承擔。”於是薛志遠用市長的車把龐曉飛和遲晉送進了醫院。經過檢查,龐曉飛到沒什麼大礙,只是陽光長時間照射后的暫時失明。而遲晉卻是病情嚴重,需要立刻搶救……
下午三點半后,姍姍來遲的賓客終於到了。演出也終於得以進行。可是聽了一會兒后,坐在市長旁邊的那位政協副主席就說了:“古箏的樂聲本應該是悠揚柔美的,他們彈奏的也是一支歡快的曲子,但我怎麼從中聽出了金戈鐵馬的味道?”
市長冷冷地回答說:“或許是他們太陽曬的時間太久了,火氣都有些大吧。”政協副主席聽了市長的話,老臉一紅,趕緊轉換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