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我準時走進電台的直播間。我是《每周一星》節目的主持人,每周向歌迷推介一名歌壇新人。這檔子節目由我自編自導台長審批后播出,很受歌迷青睞,已有多名歌壇新人經我這個節目推介變成了當紅歌星。
離開播還有幾分鐘時間,我戴上耳機,準備把主持詞再過一遍。就在這時,有人在身後輕輕推了一把,我一回頭,嚇得差點叫出聲來。一個戴着黑墨鏡的漂亮女孩正站在我身後。儘管她神色有些慌張,氣質卻像個聖戰勇士,左手拿着一張CD,右手拿着一瓶開了蓋的礦泉水,一副向我開戰的架勢。
我趕緊摘下耳機,厲聲問她是什麼人?為什麼闖進了直播間?
女孩把CD往桌上一扔:“我來幫你做節目!今晚的節目你要播我唱的歌,向聽眾推薦我這張CD。”
“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不能這樣做。”我用手向門口一指,做了個請她馬上離開的動作。
“我沒跟你開玩笑!”女孩的柳眉馬上從墨鏡后豎了起來:“看見這瓶飲料了嗎?裡面裝的是硫酸,如果你不按我說的做,我馬上喝下去死給你看!”說完就要把硫酸往嘴裡倒。我一看要出事,趕緊上去奪瓶子,可還是沒奪下來。但她也沒真喝,而是得意地後退了一步,倚住直播間的門說:“現在瓶子上可有了你的指紋,我要死在這兒,你就是兇手!”
眼看節目播出的時間到了,我茫然不知所措。
“你要不播,我就真喝!”姑娘繼續威脅說。
人命關天。我權衡再三,不得不以人為本向她投降,乖乖地把她的CD放進播放機。
出乎我的預料,CD上的第一首歌就吸引了我,我情不自禁地按照歌曲的風格進入狀態向聽眾解說。接下來的歌越唱越精彩,我也使出了渾身解數把節目推向了高潮,非常圓滿地做完了這次節目。
女孩的名字叫余珊,直到節目結束才向我說了一句道歉的話。
“請原諒,我也是實在沒辦法,才採取了這樣過激行為。”余珊坐下,流着眼淚向我倒出肚裡的苦水。
余珊從小就喜歡唱歌,後來在歌廳當名歌手。看着身邊的歌手們通過不同途徑走進演藝圈,成名走紅,她也想早點出道。有個大款同意出資把她捧紅,但條件是為他犧牲三年的青春,余珊拒絕了。她拿出自己的全部積蓄錄製了個人專輯,可一投放市場,卻很少有人問津。她拿不出錢開發布會、做廣告,也沒機會接觸像我這樣的媒體推介人,歌迷不知道余珊是誰,好歌也因此被埋沒。被逼無奈,余珊才想出脅迫我播出她個人專輯的損招。
“我的目的已經達到,只要歌迷知道我的歌,我死也心甘了。”余珊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當著我的面,拿起那瓶礦泉水,一揚脖“咕嚕咕嚕”地喝下大半瓶,然後倒在椅子上。
我嚇得面如土色,上前扶起她:“你怎麼這樣,CD已經播了,怎麼還尋死?快跟我去醫院!”我說著抱起她就往直播間外跑。可剛一出門,她就一挺身子,從我懷裡跳了出來。
“剩下這些你喝吧!”余珊笑着把礦泉水瓶遞到我眼前。
我接過礦泉水瓶,聞了聞,試着喝一口。我上當了,礦泉水瓶里裝的根本不是硫酸,而是普通的礦泉水。我正要跟她發火,她已經鑽進電梯間。
我一臉的懊喪,等着挨台長的批吧,擅自改變播齣節目,錯誤說多嚴重就有多嚴重,弄不好連飯碗都得砸了!走過值勤室時,門衛朝我做了個鬼臉:“怎麼?帥哥,跟女友鬧翻了?”
我朝他“哼”了一聲,當時就明白余珊是冒充了我的女友才闖進直播間的。
隔了一天,我又去電台做節目。走進電台,門衛告訴我,台長留話,讓我一來就去見他。這下我死定了!我硬着頭皮去見台長,卻見廣告部的主任從台長室出來,他笑笑對我說,你小子行啊!我心裡更慌了,預備了一大堆檢討錯誤的話走進台長室。
“帥哥,節目做得不錯,一夜之間,你就捧紅了那個叫余珊的歌手,連電台的廣告也跟着火了。剛才廣告部主任說,商家都快把廣告熱線打爆了。以後你的節目就不用我審了,給你掛個副總監的職務,充分發揮你的個性,好好乾吧!”
我做夢一樣聽完台長的話,連聲謝謝也忘了說。
儘管台長許給我個副總監,可我心裡卻感覺冰涼。余珊是《每周一星》節目推介最成功的歌手,可她好像人間蒸發一樣再沒來見我。我是電台的帥哥,許多美女向我拋過媚眼,只有餘珊的影子總在我眼前晃悠,這種感覺過去從沒有過。我只好在網上關注余珊的消息,她的名氣越來越大了,專輯銷量在排行榜上直線上升。也許她正忙着數錢,無暇顧及我。
一周后的晚上,我做完節目準備回家。一個身影又閃進直播間,戴着一副墨鏡,牽着一縷香氣。我沒回頭,憑感覺就知道是余珊。
“舉起手,慢慢轉過身來!”是余珊的聲音。
我回過頭,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正對着我的前額,余珊雙手捧着一隻烏黑的六四式手槍,緊鎖眉頭逼視着我。
我慢慢舉起雙手,顫抖着語音說:“你不能過河就拆橋呀,我可從沒做對不起你的事……”
“什麼?你害得我還淺嗎?”
“害你?天地良心,我都快把你捧上天了!”
“你這是捧殺我!”
余珊說因為我對節目把握失度,在解說她的專輯時濫用誇大之詞,激發了歌迷的狂熱,搶購CD勢不可擋,找她簽名風起雲湧,巨大而又突然的成功喜悅讓她難以承受,行為舉止已經出現“范進中舉”的初兆。
我跟誰去說理?她要樂死,我還得償命?
“那你要我怎麼辦?等我下次做節目時給歌迷潑點冷水,順便給你發燒的神經降降溫。”
“不,大喜轉大悲對我打擊更大!現在唯一的辦法是分享陽光分擔風雨,我的精神已經崩潰,無法在陽光里燦爛,只好讓你陪我走進風雨。張開嘴,咬住我的槍口吧!”余珊把槍口移到我的嘴邊命令說。
我在這個世界上剛活25年,還不知跟女孩談戀愛是什麼滋味,現在死可太屈了。我準備擇機反抗,可余珊的食指始終不離扳機。看來我給她帶來的痛苦確實不小,萬一她情緒激動,玉指輕勾,我可就……唉,現在說啥都晚了,乾脆往寬處想吧,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
我閉上雙眼,咬住槍管,但並沒放棄最後的反抗。我雙手做好準備,在余珊扣動扳機前奪下她的槍。成功了!槍響之前,我的手攥住了余珊柔脂般的嫩手。可我嘴裡的感覺好像農夫山泉——有點甜,用力一咬,“嘎嘣!”一聲,槍管斷了,一股濃郁的奶油巧克力味充斥了整個口腔。
這下我可不能再放跑她,得讓她說清楚:上次用礦泉水冒充硫酸詐我,這次為什麼又用巧克力做的手槍唬我。我緊緊攥住她的手,用力一拉,沒想到她把我賴上了,雙眼一閉,順勢倒進我的懷裡,又開始裝死。
“哎,哎,我可什麼也沒幹啊!你成了名人,這麼久都不來謝我,反來訛我?”我雙手像捧個炙手的山藥,放也不是,拿也不是。
“我……我……整整調查你一周,你是單身,我要訛你一輩子!”余珊沒睜眼,嘴裡卻露出微笑,她比一周前更靚麗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