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北方小城,卻處處泉水,柳色依依。泉水匯成一條小河,小河繞城而過,形成了一種獨具北方特色的南國風光。
河邊經過了公園化休憩,假山修竹, 甬道蜿蜒,有石几石桌供人小憩。高樹低花層次有趣。人們喜歡到這裡遊玩放鬆,這裡也是出入這座城的必經之地。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一片綠蔭之中的空地上,有一個女子每天傍晚都會到這裡來跳舞,那女子跳的非常投入而且精彩,一看就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加之女子容貌秀麗氣質高雅,隨着那婉轉悠揚的舞蹈,真如仙子下凡一般。只是這女子一襲黑衣,表情哀怨,而且獨往獨來,從不與人交談言笑,神秘之中似隱着故事,更是讓人好奇和關注。
這世上從來不乏好事者,有善意的老媽媽上前搭訕,“姑娘,多大了,為什麼到這裡來跳舞啊,你是專業的跳舞的嗎,你的舞蹈應該上電視。。。。。。”女子並不回答,只是笑笑,收拾起衣服等物轉身離去。
也有惡俗的男子看到一個小女獨自跳舞,就像蒼蠅看到新鮮的羊肉,嗡嗡叫着用最噁心的方式撲了上去,“小妹妹,一個人跳舞吶,要不要我陪你跳?”女子腳尖還惦着,雙手還擎着,只是稍微頓了頓,目光如劍冷冷的看了幾個人一眼,“滾,再不滾我報警了。”然後繼續隨着音樂舞蹈起來。就像見到天使的無賴,幾個人忽然自慚形穢起來,袖着手灰溜溜的走開。
人們的好奇心雖然廣泛卻並不持久,時候久了很多事就見怪不怪了,人們對於這個一個人跳舞的女子,雖然不知道她有什麼樣的故事,為什麼每天來這裡跳舞,但已不再關注,她就像這河邊的一朵玫瑰,春夏秋冬,生長在那一片綠地上。
一晃四年過去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沒有人知道,這個獨自跳舞的女子,在等什麼,在想什麼。
一個秋日的傍晚,斜陽瘦瘦的鋪在水裡,落葉在地上鋪出來我一條五彩的路。周圍很安靜,女子在隨着音樂起舞。這時忽然傳來片片尖叫聲,原來一隻發瘋的野狗在河邊橫衝直撞,見人就咬,已經有幾個老人和孩子被咬傷了,剩下的人們漸漸從意外和恐懼中蘇醒過來,開始拿起手邊所有可以驅趕惡狗的東西打向惡狗,惡狗倉皇的逃出人群,向獨自跳舞的女子撲了過來。女子嚇傻了,獃獃着看惡狗血紅着兩隻眼睛向自己逼近,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是忽然從假山和密竹後面竄出一個高大的西裝男人,他迅速跑過去,擋在女子身前,他先把手機扔了過去,又把手錶扔了過去,最後他把皮鞋也扔了過去,最後沒辦法了只好供着腰作出和惡狗決鬥地架勢,惡狗被西裝男子的氣勢嚇退了,拐了個彎向別處逃走了。
人們都在關注惡狗的去向,忘記了草地上還有一個西裝男子和一個素衣女子。
裝修豪華的咖啡廳里除了迴旋的音樂就是一種冷冷氣氛,不像中餐廳一進門就能聞見菜香的溫暖。兩個人每人要了一杯咖啡,慢慢的品着。
“你一直都在?”女子問。
“是的,我每天只要看不見你就會很着急很擔心,怕你病了,怕你累了,總在想你在幹什麼。但每次看見你又很糾結,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男子說。
“你結婚了?”女子問。
“是的。”男子低下了頭。
“在我們認識之前?”女子瞪大眼睛看向男子。
“不不不,那時還沒有結婚。我不辭而別就是想回去退婚的。但她已經懷孕了,在雙方父母的壓力下,我,我只能,只能這樣。你知道一個男人負有這樣的責任。”
女子把頭扭向窗外,一行熱淚還是流了下來。這憋了四年的淚水,砸在冰冷的玻璃桌面上,開出一朵水晶般的花朵。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女子閉着眼睛問。
“親愛的,你知道,我是你愛的,我也知道你愛我,所以我每天都很痛苦,我怕我告訴你以後我就會永遠的失去你。”男子伸手去握女子,被女子冷冷的擋開了。
“你知道嗎,這四年我聽了父母多少嘮叨,推了多少別人介紹的男朋友,又推了多少對我非常重要的演出,只為每天能在你經過的路旁跳舞,當年我為了找到一份真愛,隱藏了我所有真實的信息,但我想在我常為你送行的這個河邊你應該會記得,你應該能夠找到我,既然我翻遍世界都找不到你了,也只能用這麼愚蠢的辦法希望有一天,你能找到我。四年了,我一天天的絕望,我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但只要你給我一個解釋,無論多麼糟糕的結局我都會無怨無悔的承受。可沒想到,你居然天天都在!”
女子的又一行熱淚流了下來,“沒想到我得感謝一隻狗!”
“親愛的,你知道我有多麼愛你,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所以當那隻狗衝過來的時候我會不顧一切衝過去,我也知道我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這就是最重要的。”
女子愣愣地看着男子,許久,許久,又一行淚水流了下來,她扭過頭去,抹去淚水,淡淡的說道,“不,我生命最重要的一部分是跳舞。”
“不是的,你心裡還有我!不然你不會在那裡跳四年的舞。”男子急切的想抓住什麼,但他什麼都沒抓住。
“可你已經有老婆孩子。”“我可以離婚,我多給他們一點錢,我我,我不能沒有你。”
“那是你的責任。”“我可以不要。。。。。。”
女子舉起手止住了男子的話,“不要說出讓我看不起你的話,讓我曾經的愛情保留一點質量吧,我寧願相信你是為了責任。”
男子頹然地坐了下去,“我就怕這樣,見面之時就是訣別之日。”
女子慘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慘白的笑容,“至少我們在這一點上還是很有當年的默契。”
“我們還有沒有可能在一起?哪怕是遠遠地看着也好啊。”男子發出痛苦的哀嚎。
“我不會玩失蹤,但我們永遠不會在一起了。”女子說的決絕。
男子忽然一出溜跪在了地上,“我對不起你,但你一定要給我以機會讓我改正,我真的真的不可以沒有你。”
女子伸手拉起了男子,“你依然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只是,只是,”女子扭過頭去,“只是,只是,”女子扭過頭去,“愛情並不是我生命的全部,”一顆淚珠猝然的掛上女子的睫毛,女子努力眨眨眼睛,想把淚珠逼回去,但它還是劃出一條弧線,順着女子的臉頰流了下來,落在塵埃里。女子努力搖搖頭,“我只是有點痴,有點傻,但以後會好的。”女子甚至帶着哭聲的笑了。
女子快步走出咖啡廳,頭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里。
泉水河邊,晨曦透過稀薄的樹葉燦燦的落下來,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瀲灧生光。人們驚奇地發現那個每天傍晚跳舞的女子改成了每天早晨跳舞,一襲黑衣改成了一襲紅衣,紅衣飄飄,在晨光中,格外生動顯眼。
也不會自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離紅衣女子不遠的地方,出現了一個白衣的小夥子。小夥子不會跳舞,但一套太極卻打的風生水起,靈動之中透着圓潤,流轉之間英姿颯爽。
時光流轉又是一年,紅衣女子和白衣青年不會自從什麼時候開始跳起了雙人舞,原來太極和舞蹈竟然也是世上絕配。每當他們翩翩起舞時,就會引來周圍人的圍觀和讚歎。這時候西裝男子又出現了,他驅散了圍觀的人群,主人一樣走到兩個人的跟前。
“她是我的。”西裝男子對白衣青年說。又轉身對紅衣女子說,“你變心了。這一年我一直在偷偷的看着你,看你走出傷痛我真為你高興,但是你怎麼能和這樣一個人走到一起。”
女子微笑着看着西裝男子,“那我應該和誰在一起?”
“你應該和我在一起,我們才是真愛!”
“哦?”女子淡淡的質疑,讓西裝男子冷汗直冒。忙解釋,“我已經離婚了,那女人不守婦道和網友跑了,現在我不用怕別人說我不負責任了。現在我可以理直氣壯的說我愛的是你,我要給你所有的幸福,所有的愛。”
女子轉過身,看着出生的朝陽,“你以為我還那個天真的有些幼稚的我嗎?”
“當然不是,你比以前更加美麗更有魅力了。”男子忙說。
“這時你看見的,你看不見的是我一天天寂寞的守候,你知道守住寂寞,守住心是什麼滋味嗎?”女子轉頭看向西裝男子。
“我知道好你受苦了,我會加倍補償你的。”
女子又搖搖頭,“我應該感謝你,是你讓我在一天天的等待里,發現了自己,發現了愛,原來愛也是種物質,可以沉澱在心裡,這珍貴的禮物,本打算給你,可你不要。”
“我要,我要。”西裝男子忙搶着說。
女子看着男子,失望的表情里夾雜着厭惡,“你不想要。你若想要就不會每天看着我苦苦的等待不露面。其實當我翻遍世界找不到你的時候,我就已經預感到了結果。我只是拗不過自己,我愛着,卻無法給予“這就是我的,只能給自己,我每天守在這裡,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你看着它一天天的長大豐富,到現在你就是想要,也已經要不起了。”女子把目光投向白衣青年,”這就是我的過去,我的故事,你能接受嗎?“ 白衣青年目光深邃而溫情,“我只怕太珍貴我捧不起。”西裝男子有些窮凶極惡,逼問女子:“你果然變了心。”
紅衣女子嫣然一笑,“你說是就是吧。”然後拉起白衣青年離開了。
留下西裝男子獨自留在女子常年跳舞的地方,一股深深的寂寞,從地下慢慢涌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