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十玫瑰
隨着一句“好了,起來吧!”李雪睜開了眼。她臉色蒼白,表情痛苦地坐起身。然後,慢慢地站了起來。忽然,一陣眩暈使她感到天旋地轉。她連忙抓住床頭閉上了眼睛。稍作停頓后,她睜開眼說:“謝謝你,大夫!”正在忙碌的那個女大夫頭也不抬地說:“不用,我不希望再見到你”李雪聽完沒吱聲。她低着頭在那兒站了會兒,穿上外衣搖搖晃晃地向門口走去。
這時,只聽那女大夫在身後說:“一年你做了三次,不要命了?你再這樣下去有可能終生不育,知道嗎?”她停頓了一下,又語重心長地說:“女孩子要學會自重啊!”李雪心頭一震,不由得停下了腳步,眼淚也跟着“嘩”地一下流了出來。她用手抹了一把淚水,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門。
初冬時節,寒風凜冽,路人行色匆匆。這時,只見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緩緩而行。她圓圓的臉,大眼睛,高鼻樑。棕色的長發扎在腦後,兩寸的高跟鞋踏在路面上“嘎嘎”直響。這個美少女就是李雪。李雪凍得渾身發抖。她縮着脖子,豎著衣領。回到寢室后,她吃了一碗泡麵,才感覺暖和了點。
這時,一股困意襲來。她脫去外衣,蓋上被子躺在了床上。這時,耳邊又響起了那句“女孩子要自重”的話。她苦笑了一聲:自重?我這種人還有什麼自重而言?管它呢,我活一天就要快活一天。可是,這冰冷的房子,孤零零的自己,一次次撕心裂肺的疼痛就是我想要的快樂嗎?唉!想那麼多幹嘛?睡覺!不一會兒,她竟進入了夢鄉。
李雪這一覺睡到了晚上,直到同寢室的張玉下班回來她才醒。張玉和李雪在同一飯店做服務員,兩人相處得還不錯。由於服務員緊缺,四人的寢室只住了她們倆。張玉今年十八歲,比李雪大一歲。她是名高考落榜生,剛來半年。張玉一進門就來到李雪床前:“你做完了?”李雪點點頭。“你吃飯了嗎?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點回來。”“不用了,我中午吃了,現在不餓。”
張玉洗漱完畢,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她翻了個身問:
“做那個疼嗎?”
“疼”
“那你以後要小心啊!”
“嗯”
過了會兒,張玉抬起頭又說:“李雪,聽說你這是第三次做了”李雪點點頭。“那你......明明知道疼,為什麼還要做三次?”“唉!”李雪嘆口氣說:“一言難盡”“噢!”張玉來了興趣。她做起來披上外衣對李雪說“給我說說唄?”李雪猶豫了片刻說:“好吧!給你從頭說起。”
二
我的老家在山裡,很窮。除了山就是土。飯還能吃飽,就是沒有菜。家裡就我和奶奶兩個人。我沒見過媽媽,聽奶奶說在我三歲時她就病死了。是奶奶把我拉扯大的。我也很少見到爸爸,他常年在外打工,後來和一個外地女人結了婚。也只有春節時他們才回來。
我十四歲那年奶奶病了,是腦溢血。經過醫院全力搶救保住了性命,人卻癱瘓了。出院后,我大爸(伯)把奶奶和我接到了他們家。剛開始,他們對我還挺好。慢慢地,他們就開始嫌棄我了。不是嫌我沒家教,就是說我不懂禮貌。我哪受得了這種氣?一氣之下便和在外打工回家休假的同學跑了出來。當時,我剛上初中。
同學把我帶到了她打工的飯店。老闆看着我說:“你幾歲了?這麼小誰敢要啊?”也難怪人家這樣問。我都十四了還沒發育,像個十一二歲的孩子。聽老闆的口氣是不想要我。我頭次出門,在這裡舉目無親,又身無分文。如果不立即找個工作,我的吃住怎麼辦?想到這兒,我硬着頭皮說:“我長得小,都十五了”“噢!”老闆想了一會兒說:“那好,你就試試吧!三天試用期。”
我的工作是收桌子掃地。第一天上班,就累了個半死。晚上躺到床上,摸着自己酸痛的雙腿我哭了。我想起了奶奶,我真想回去。可是,我連路費都沒有,來的車票還是同學買的,我怎麼回?只有掙了工錢才能回家。
試用期過了,我留在了飯店。慢慢地我也不覺得累了,主要是這兒餐餐能吃飽,頓頓有菜吃。一個月過去了,我胖了許多,也長個兒了。還領了一千元的工資。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我異常興奮。拿着錢先買了個手機,又買了兩套衣服,兩雙鞋。把那些一個多月來都沒洗過的衣服、鞋子統統扔掉。剩下的錢就去上夜機、買小食品吃。不到一周,錢被花光了。
白天上班,晚上感到好無聊。上網聊天還挺有意思。於是去網吧上夜機成了我的家常便飯。沒錢借錢也要去。我也和那些男網友見過面,可是,他們一看我這個還未發育成熟的黃毛丫頭,就都沒了興趣。由於經常熬夜,白天沒精打采,上班時注意力不集中,有時站着都睡著了。老闆一怒之下把我給開了。
開就開唄,我不怕。因為服務員緊俏啊,不愁找不到工作。幾天後,我又找了份工作,可是,沒過兩個月,我又故伎重演,當然又被開除了。就這樣一年的時間不知換了多少個飯店。最後,我才在這個飯店落下腳。
“那一年多,你也沒回過家?你不想家嗎?”張玉忍不住打斷了李雪的話。“回過,我去看過奶奶,可是,她已經糊塗了,誰也不認識。大爸、大媽也對我不理不睬。你知道,做服務員太辛苦,我想回去繼續上學。在學校時,我的成績還是挺優秀的。可是,老家也沒有我的安身之處啊!”
二
沒辦法,我只好又回到這裡。從那以後,我再沒回過老家。就是過年放假,我也是一個人度過的。來城裡一年多,我不但長個了,身體也發育了。一米六五的身高,姣好的面容。加之我又特別注重穿着。所以,我成了男孩子們的追逐對象。在我滿十六歲時,通過網絡認識了一個叫康玉鵬的男孩。他十九歲。我們同城。他的家在甘肅農村。他是在飯店做傳菜員。第一次見面,我就被他吸引住了:中等個,體魄健壯。國字臉,高鼻樑。大眼睛,雙眼皮,深眼窩。簡直帥呆了。當我們目光相相遇時,我看到了他眼裡跳躍着火花。我們是一見鍾情。
他性格很好,對我體貼入微。使我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幸福。 原來相戀是這樣的甜蜜,愛與被愛都是幸福的。我們卿卿你我,如漆似膠。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每次相聚都是快樂的,每次分別都難捨難分。我們相識一個月後,有天康玉鵬對我說:“雪兒,讓我們在一起吧?”我點點頭。幾天後我們便租房同居了。當我把初夜獻給他的那一刻,他顫抖着身子激動的哭了。並緊緊地摟着我說:“雪兒,我愛你,永遠!”我當時也哭了。
從那以後,我們儼如夫妻,同進同出。白天上班,晚上生活在一起。我也遠離了網吧。那時,我幸福的像花一樣。臉上整天笑眯眯的。可是好景不長,一個月後,一向準時的例假沒來。到醫院一檢查,懷孕了。這下,我們兩個都傻了。康玉鵬說:“我們還沒長大,怎麼養孩子?做掉吧!”於是,他借來兩千元為我做流產術。手術那天,他一直陪着我。回家后,又為我買來營養品。
我只在家歇了三天就上班了。又過了幾天,康玉鵬鋃鐺入獄。他入戶盜竊,當場就擒。這消息如晴天霹靂,擊的我暈頭轉向,不知所措。我傷心、我憤慨、我不可思議。我想不通他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我哭了兩天。然後,退掉出租屋,回到了寢室。我的初戀就這樣結束了。
“這個康玉鵬還不錯,可是,他為什麼要去偷呢?”張玉忍不住問道。“後來,我聽說他是為那兩千元的欠款。”“噢!”
三
沒有了康玉鵬,我感到孤獨。特別是夜深人靜時,我更是孤寂難忍。我又戀上了網聊。這時,我遇見了個叫小峰的男孩。我們聊得很投機。他聰明,嘴甜。說什麼:“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孩,是我的最愛。”經常用“親吻”“擁抱”“愛情”等圖片來向我示愛。他的熱情、他的甜言蜜語打動了我。我動心了。他長得短小精幹,五官端正,人也機靈。很可愛。至於他做什麼工作、家在何處我全然不知。
幾次見面后,我感覺他不像壞人,還值得信賴。有一天,他來找我時正好寢室沒人。他抱住我就親。右手還摸摸索索地向我的下面伸去......當時,我沒有拒絕,因為,我那顆孤獨無望的心,正需要男人來慰藉。我需要愛。
接着,我們便同居了。有了小峰的陪伴,快樂又回到了我的臉上。兩個月後,我又一次的懷孕了。一聽說我懷孕,小峰說要去借錢,一去再也沒了蹤影。電話關機,也不在線。這個不負責任的男人拋棄了我,我氣得七竅生煙。只好自己去醫院墮胎。
我從老闆那兒借了錢,去醫院做了手術。手術后,獨自一人回到寢室,兩天後就上班了。孤獨又重新回到了我身邊,我那顆不甘寂寞的心在夜色中遊盪。內心的空虛,身體的需求,都渴望有個男人來愛撫。我沒有再去網吧,我已經不信任網絡。我要在現實中尋找。
四
一個月後,店裡的蒸鍋趁機接近我,這個男人長得五大三粗,面相兇狠。他用吃喝、衣物等來討好我。只要旁邊沒人,他就摟我、親我、摸我的臀部。他是外地人,未婚妻在家鄉。可我無所謂,我們只是各求所需罷了。沒過多久,我們就偷偷地同居了。我們這兩個孤男寡女就像乾材遇到了烈火,熊熊燃燒起來。
半月後,他接到家裡一個電話,說是回去處理家務。我又成了孤零零一個。這時,對面火鍋店的一個打和經常來找我閑聊。 他伶牙俐齒,富有朝氣,還挺帥,非常招人喜歡。一來二去,我們漸漸熟了。就忍不住在他的宿舍里做了幾次那種事。誰知,半個多月後,我又懷孕了。
這時,蒸鍋也回來了。我去告訴他,誰知他把臉一翻:“找我做什麼?你不是又找了個相好的嗎?和我無關!”一看他不認賬,我急了“你怎麼能這樣?”他毫不相讓:“我怎麼了?你這個破貨,還有臉來找我?”說完,他轉身走了。我愣愣地站在那兒半天說不出來話。
我又去告訴那個打和的,他的話更加可惡。他連譏諷帶挖苦地對我說:“你就是一個公共汽車,要想承擔責任,也得大夥一起來啊!哈哈!”聽完他的話,我肺都要氣炸了。我哭着罵道:無賴,你們都是無賴。萬般無奈的我,又去借錢做了第三次人流。
五
聽完李雪的故事,張玉說:“看來女孩子不能隨便以身相許,更不能破罐子破摔。要懂得自重”看李雪沒吱聲,她又說:“你也不要太傷感,生活還可以重來,養好身體最主要。”李雪做起身子:“你說,我是個壞女孩嗎?”張玉搖搖頭:“你不是。好了,我們睡覺吧?”說著,她打了個哈欠:“我困了!”說完,她躺進了被窩。不一會兒便發出了均勻的鼾聲。
而此時,李雪卻半靠在床頭上想心事:自重,自重!自己就是因為不懂得自重,才成為今天這樣。沒想到,在那些男人眼裡,自己就是個臟女人、爛女人、洩慾工具。這就是追尋快樂的結果嗎?都說這個世界是五彩繽紛的,而自己怎麼看到的都是孤獨與冷漠。沒有享受過母愛、沒有溫暖的家、沒有人關心。看樣子,這個世界不屬於自己。那麼,還不如從那裡來再回到那裡去。
一想到這兒,李雪哭了:不,我不想死!我才十七呀!可是,我無法原諒自己所做的一切。生活真得可以重來嗎?不!有誰還會愛上一個骯髒的女人呢?沒有了愛會更痛苦。與其痛苦的活着還不如一死了之。想到這兒,她找出了自己平時修眉毛用的刀片。
張玉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清晨。看李雪還在熟睡,她躡手躡腳地準備去洗漱。經過李雪床前時,她看到了地上的血。她心一驚,趕緊順着血跡往上看“啊!”原來是李雪的左手腕在滴血。右手還拿着一個刀片。張玉頓時大驚失色:“李雪,李雪,你怎麼了?”李雪平靜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張玉跑到門口大叫:“來人啊!來人啊!”
120來了,110也來了。李雪被120送往了醫院。張玉留下協助110勘察現場。此時,張玉還驚魂未定,她坐在床邊,嘴裡不停的嘟囔着:“昨晚還好好的,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她突然想起了什麼,伸手從褲兜里掏出了手機。打開網絡,登上了。對話框有新消息,是雪兒的留言:永別了!
張玉又趕緊去看空間動態。果不其然,李雪更新了空間。她在說說里這樣寫道:“沒有愛、沒有親情,沒有依戀、沒有人牽挂。活着與死去都是一樣的。不懂得自重,生不如死,還是從那裡來再回到那裡去吧!其實,這個世界很美......”
五十玫瑰原創 2013.1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