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富佳,我家也是名副其實的富家。別人管我老爸叫暴發戶,暴發不暴發我不管,反正有錢。這從我臉上能看出來,又白又胖又圓,小學同學給我取外號“銀元”。忘了在哪兒看見一句話:富女多磨難,我覺得這話很有道理。且不說我25歲才勉強從電大培訓班畢業。而且,因為我長得鼻子大,眼睛小,導致在愛情路上一波三折,談場戀愛異常困難,目前28歲了,還得在冷冷清清的香閨中,到各大網站的交友頻道發布徵婚啟事,尋覓我的另一半。愛女莫若父,雖然以我為恥,但我爸還是硬着頭皮厚着臉皮,四處託人給我介紹對象。
功夫不負有心人,第108個媒人帶來好消息了,有個小夥子喜歡我這種長相的,還誇我是現代楊玉環。我心說算這小子有眼光。打聽到小夥子叫伍一民,一看照片我可傻了眼,長得整個就一非洲難民,又黑又瘦又竹竿,和我站在一起簡直就是一句成語——黑白無常。就這麼個營養不良的傢伙,家底可不一般,據說他爸是威震全市的大款。媒人說,小伍本人雖說長得有點難度,可人家是美國紐約金融大學畢業的,回國還考了律考,也算學貫中西,目前在他爸的公司當財務總監。我不相信,就憑伍一民那個比蒜頭大不了多少的小腦袋能念紐約金融?肯定是花錢買的假文憑,整個一現代版的“克萊登大學”。
可我爸相信,還滿意,說暴發戶找大款,好歹也算門當戶對,勸我答應了吧。我這人好說話,點頭說行。再說自己什麼條件自己還不清楚嗎?其實我還怕人家小伍不同意呢。
愛情這東西真是千古之謎,不到半個月,我們的愛情已經從橫眉冷對發展到如火如荼。正當我們興緻勃勃地討論六月結婚好還是七月結婚好的時候,我爸忽然不幹了。原來伍一民他爸跟別人合夥搞走私,被檢舉揭發了,而且財務上還出現大筆去向不明的資金,經查是伍一民他爸行賄了。伍一民他爸被逮進去不說,他們家立刻傾家蕩產了。我爸一聽這消息,說沒毛的鳳凰不如雞,讓我趕緊跟伍一民咔嚓了。我跟我爸講,感情這東西有如流水,既然都流起來了,哪能說咔嚓就咔嚓呢。
我爸不聽我的那些愛情神聖論,死活讓我們分手。我說不分,他就拍着大腿哭着罵我不忠不義不孝。我勸他看開點,就不要管我們海誓山盟的火熱愛情了。直說得我口吐白沫,我爸仍不為所動。最後,我長嘆一聲:對牛彈琴。當時沒把我爸氣背過去。我爸一哭二鬧威脅着讓我分手,我堅決不同意。百年一遇這麼一個對我死心塌地的,別說他爸被逮進去了,就是他被逮進去了,我也打算立着貞節牌坊等他了。我爸說我是白眼狼,還沒嫁出去就忘了爹娘,我說要不人家怎麼都說愛情是偉大的呢。沒想我爸一聽這話眼珠子紅了,立刻打電話雇打手,要揍伍一民個滿地找牙。
我趕緊攛掇着小伍私奔到了S市。面對一窮二白的局面,我拿出私房錢,開了一間十全大補湯店,讓小伍當老闆。這小子還四處說自己是“海龜”呢,忒不爭氣,不到半個月,就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被沖得血本無歸了。
我急得滿網找熱門行業。看到同樣又瘦又竹竿的陳坤都去演理髮師了,我對伍一民說要不你去學理髮吧,理髮師這行業現在挺流行的,我給你出學費。小伍挺慚愧,說自己堂堂一個“海龜”找不到工作,還得靠女朋友養活,丟人。我說你就別提你那“海龜”還是“海帶”了,就你那假“海龜”文憑也就唬我爸吧,長腦袋的誰信啊,你要是覺得現在丟人,就好好學習理髮,學成也算一技之長,從現在起要高調工作,低調做人。這小子臉紅一陣白一陣,臊得差點鑽進老鼠洞。
我把我媽去世前給我的金項鏈金手鐲拿出來,兌換成一疊人民幣,讓伍一民交學費。小伍感動得差點痛哭流涕,拉着我的手說,沒想到像我這樣暴發戶人家的女兒,竟然能為了他這麼一個已經落魄到底兒的窮小子和家庭決裂,還傾囊支持他。我也被我自己感動得想掉眼淚,他突然問:“你沒啥不正常吧?”我剛要發火,小伍趕緊表決心:“以後就算你變得又老又丑,我也不嫌棄你。”我說就你那歪瓜劣棗的樣兒,還嫌棄我?除了我不會有第二個女的看上你。
可我這話說大了,不到一個星期,一個叫ROSE的洋妞就開始狂追伍一民。我問伍一民:“你是不是給ROSE吃什麼迷幻藥了?”伍一民不滿地說:“就不許我命犯桃花啊。”
事情是這樣的:ROSE到伍一民那家髮屋做頭髮,脖子上掛的一個小鑰匙不小心掉下來,滾到檯子下面去了。幾個人一起找,後來被伍一民找到。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吃奶酪長大的ROSE竟然迷信,因為這個小鑰匙是她的祖母和祖父的定情物,所以她認為和伍一民有緣,一天一趟往髮屋跑,追上伍一民了。剛開始我還疑心ROSE是個恐龍,偷着看了一次,人家長得那叫花容月貌,還是個留學生。我的壓力頓時與秒俱增。美國人不講門第、學歷和相貌,父母還不干涉,沒有後顧之憂,ROSE愛起來不管天不顧地,許下諾言,如果伍一民同意,立刻張羅着給辦綠卡,移民到美國拉斯維加斯。聽到這個消息嚇我一哆嗦,競爭對手開出的價碼太誘人,照這麼下去,誰會相信伍一民能抗住誘惑?反正我不信。
我急急地跑回了V市,站在我爸面前,說如果不把小伍安排到他的公司當經理,我就自殺。我爸嚇蒙了,當時就讓小伍給他當財務經理。伍一民到我爸公司不到一個月,我爸就因為行賄和偷稅漏稅被拘留了。
公司被查封,員工另尋去處,樹倒猢猻散,我爸的二奶和情人一個都不見了。一無所有的我對伍一民說:“咱倆又門當戶對了,現在咱倆就好比黃豆和綠豆,誰也別嫌誰,湊合在一塊兒,吃糠咽菜,白手起家。”
伍一民嘿嘿一笑:“從現在起我養着你,我的另一個身份是公務人員。”原來,他是市裡反貪小組的成員。這個消息已經夠讓我吃驚,更吃驚的是,他爸、我爸,都是被他“打進內部”查出他們的違法行為,在伍一民的全力追查下,給“送”進去的。我氣得直哆嗦:“現在誰像你這麼傻,大義滅親也不是這個滅法,那麼多腐敗貪污的人,跟那些人一比,你爸和我爸都不算啥。”
伍一民鄭重地說:“自己人不查,我有什麼資格去查別人?你放心,我會一個一個去查的,違法的一個也逃不掉。”第一次聽他這麼鏗鏘有力地說話,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
伍一民說,等忙過這段,就和我登記結婚。他說雖然我們有小部分的愛好不同,但大部分還是相同的,而且,我在他“落魄”期間表現出來的行為,真的讓他很感動。他說我是個有情有義不在乎金錢的好姑娘。我聽后真是心虛啊。
其實當初我根本不是真想和他私奔,之所以帶他去S市,我是想把窮得叮噹響的伍一民轉給我的一個女同學,那個女同學曾經發高燒治療不及時,所以智商比高燒前低點,因此至今也是單身一人。怎奈我帶小伍去的時候那同學回了老家,無可奈何之際,只好又開湯店又讓他學理髮,拖延時間,直到半路殺出個ROSE,我才覺得我還是很喜歡小伍的,不能把他讓給別人了。
這些話我當然不能告訴他,我決定以後用全部真心來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