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頂山散記
中學時,讀古籍,書中常提到巢湖四頂山。翻開巢湖地圖,找不到四頂山的標記。問遍鄉村賢達,無人知曉。請教學校師長,亦無所獲。二十多年來,四頂山在何處?風景如何?為什麼古人特別垂青這無名小山?我一直難以釋懷。
前不久,偶爾聽說,四頂山距中廟較近。於是約上好友,欣然前往。從巢湖乘車到中廟,再北折兩公里,四頂山就進入了我們的視線。四頂山位於肥東縣長臨河鎮六家畈,與中廟毗鄰。遠遠看去,四峰並列,宛若一支南北走向的小山脈。主峰海拔174米,既不壯觀,也不秀麗。要說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南峰直抵巢湖岸邊,增添了幾分峻峭。
據《淮南子》記載:“歷陽之郡,一夕成湖”。可推之,巢湖是在漢代以前陷落形成的,岸邊依稀可見的,被浪潮沖刷圓滑的瓦礫,提示着遠古的巢湖確有其繁華的背景。從地質學的角度看,陷落湖盆,一般都有其規則的邊緣,而中廟卻深深地嵌入湖心,北岸未形成圓形凹陷,四頂山獨撐半湖功不可沒。
由於上山的路線不熟,我們在山腳下的四頂山林場,請了一位嚮導。四頂山相對高度不大,在嚮導的帶領下,順利來到山巔。沿途所見,松樹與栗樹叢生,松樹象徵著長青,栗樹能孕育靈芝,長期服用靈芝可使人長生,在《鏡花緣》、《博物志》中有許多類似的記載。魏伯陽之所以選擇四頂山作為道場,不知是否與此有關?乍一看,山頂上空蕩蕩的,除了明媚的陽光和微微的山風,道跡仙蹤已難尋。一千八百年間事,只有山風似舊時。
山脊處,有一直徑五米的泉眼,青苔與水草交織,影約難見深淺,東側有一開口,溢出的泉水斷斷續續流往嶺下,宛如一隻流淚的巨眼,彷彿向遊人哭訴着“陷巢州”的災難與辛酸。據嚮導說這就是丹池,當年魏伯陽就是在這裡修鍊成仙的。魏伯陽,會稽上虞人,東漢著名的煉丹家,著有《周易參同契》一書,他把易學理論與方術相結合,使傳統的煉丹術上升到了哲學的台階,在中國道教史上佔有舉足輕重的位置。據《神仙傳》記載,魏伯陽攜弟子三人入山煉丹,自己與心愛的白犬服丹而死,弟子中只有一位姓虞的願服丹追隨師傅,另二人潸然下山,稍傾,魏伯陽和虞姓弟子及白犬升天仙去,另二人後悔莫及。今天,我們重上四頂山,漢朝真人已羽化,只留丹池在人間。
由丹池向南走二百米,就來到四頂山南主峰。站在四頂山臨湖山巔上,俯視巢湖,波光浩渺,雲霞壯觀,頓覺心胸開闊,心曠神怡。真正體味到自然之偉大,自己之藐小,彷彿自己也融入了大自然之中。難怪唐朝詩人羅隱一上四頂山就吟出“勝景天然別,精神入畫圖”。只有站在四頂山這個特殊的地理位置上,才能寫出“一山分四頂,三面瞰平湖”的千古絕唱。遠眺姥山島,文峰塔時隱時現,好像在暗示着遊人,八百里巢湖還有許多古老的神秘。
山頂平台上曾是朝霞寺遺址,根據嚮導介紹,和殘垣斷壁判斷,朝霞寺坐北朝南,門對巢湖,北面是主殿,兩側有偏殿,佔地一畝左右。透過寬厚的牆基和堅實的柱石,依稀可辨當年廟宇之雄偉。朝霞寺是一座千年古剎。唐朝就有僧人在此結廬修行。宋時叫“慶和寺”,明代改為“朝霞寺”,供奉關羽像,歷代朝山祭廟的香客絡繹不絕。據說寺前有一大片樹林,門旁有兩棵高大的紫檀,像兩個忠實的衛士守護着寶剎。門聯:“山勢東來猶望蜀,湖波西下欲吞吳。”氣勢磅礴。門前有一口深十幾米的高山古井,名為“滴蘆井”。每當月上中天,在井底能看到五彩祥雲與柔和的月光,這便是四頂山景中之景——朝霞映月。
明代著名學者方自勉曾隱居朝霞寺,設書院講學,造就出一大批學士,聞名遐邇。現代名人張治中對四頂山情有獨鍾,張將軍建造的西式別墅仍有跡可尋。
四頂山的獨特自然景觀——“四頂朝霞”, 被列為廬陽八景之一。是安徽著名勝跡,名揚海內外。每當旭日東升或夕陽西照,霞光四射,滿山璀璨。究其原因,皆陽光、穿水氣、經湖面折射而成的奇觀。清人熊敬十分稱頌,他的“絕頂雲林景最隹,奇峰盤疊繞仙家。芙蓉伏火丹砂在,寶氣千年結綵霞。”給“四頂朝霞”在綺麗中又增添了幾分神奇。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四頂山集儒、釋、道於一身,有着豐富的文化底蘊。然而,當地人完全了解四頂山背景的並不多。下山的路上,我反覆追問嚮導,有關四頂山的軼聞佚事,他只聽祖輩說,廟裡住着一個馬和尚和一個海和尚,談的都是生活瑣事,余皆不祥。可見四頂山的濃郁文化,在大眾中的普及率不高。四頂山文脈幽遠,近半個世紀來為何播而不揚?分析其原因:第一四頂山位於合肥與巢湖之間,遠離中心城市。第二偏離交通幹線,往來不便。第三四頂山文化是以高山寺廟為載體,文革中被當作“四舊”成了清理對象。四頂山文化的傳承,既不等蘇軾擊空明,也不靠李白賒明月。關鍵在安徽人自己要勇於擔起這份歷史責任。敢於解放思想,更新觀念,弘揚地方特色文化,讓四頂山傳奇,傳入千家萬戶。近年來,隨着巢湖行政區劃的調整,環巢湖濱湖大道的建設,四頂山傳統文化正在蘊育光大。“四頂朝霞”將會更加絢麗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