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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的雨》(源自《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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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多雨的朝代,這是一個多情的時代。

  宋朝的雨,綿延三百年,時而滂沱,時而綿綿,時而瀟瀟,從陳橋兵變 的隆隆雷聲中,一路飄飄洒洒地趕到汴京、中原,凄風苦雨地降臨澶淵、朔北,疏疏落落地浸淫臨安、江南,淋漓了塞北荒漠,迷離了江南水鄉,沾濕了離人香袖,澆透了英雄衣襟。

  宋朝的雨,飄到江南,靈動而充滿詩意。望湖樓下,黑雲翻墨,珍珠似的白雨急切地串入畫船;鳳凰山上,電光掣蛇,風橫雨斜。太湖上,白石道人撫檻而望,燕雁隨雲,青山數點,“商略黃昏雨”;西湖邊,歐陽修輕捲簾攏,笙歌散盡,雙燕歸來 ,細雨蒙蒙;洛陽城中,陳與義卧看星河,纖雲不動,殘雷未平,鵲衣猶濕。

  子規聲里,山原綠遍,春雨如煙,農民“才了蠶桑又插田”;池塘蛙聲中,梅雨淅瀝,棋子閑敲,等待之人“有約不來過夜半”。

  在半山老人的江北秋陰,它還是“青山繚繞,千帆隱映”的一片含雨曉雲,到了蘇子美的淮中古祠,它已是“春陰垂野,幽花時明”的漫川風雨了。

  宋朝的雨,在劉攽的蓮池邊,化作“荷心萬點聲”,在周邦彥的荷葉上,“宿雨初干,水面清圓”。

  宋朝的雨,降到塞北,是蒼茫的霜、紛揚的雪,蒼涼肅殺。邊塞上,白髮蒼蒼的范仲淹率領一群思鄉的征夫常年駐守,在悠悠羌管中,邊聲起,孤城閉,長煙落,霜滿地。衡門外,王禹稱夜半披衣出戶,面對“窗有瓊花墜”“飄飄滿天地”的雪花,“因思河朔民,輸挽供邊鄙;又思邊塞兵,荷戈御胡騎”。山陰下,“胡未滅,鬢先秋”的陸遊僵卧孤村,在“匣中寶劍夜有聲”的三更時分,撫劍遙想大散關外的鐵馬秋風、樓船夜雪。山神廟前,被逼上梁山的林教頭眼見彤雲密布、朔風漸起,一片銀世界、玉乾坤,那場紛紛揚揚的大雪,壓塌了滄州破敗的草料場,也壓塌了臨安雕樑畫棟的閣樓亭榭上最後一根殘椽。

  宋朝的雨,惆悵哀怨。柳三變在驟雨初歇的寒蟬聲中,暢飲無緒,長亭送別,淚眼執手,無語凝噎。賀方回的月台花榭、瑣窗朱戶外“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都是相思的閑愁。周邦彥在天台山上,仙女芳蹤難覓,空留“人如風后入江雲,情似雨余黏地絮”的悵惘。

  號為易安、實則難安的李清照,國亡家破,顛沛流離。驟風疏雨中,“綠肥紅瘦”的多愁善感,化為黃昏里“梧桐更兼細雨”的孤寂悲戚。

  宋朝的雨,凄涼悲壯。“憑欄處,瀟瀟雨歇”,岳飛怒髮衝冠,氣吞山河,一腔熱血含冤濺灑風波亭,恥未雪,恨未滅,空悲切!零丁洋里,文天祥面對“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的艱難處境,發出“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鏗鏘誓詞,慷慨激昂,蕩氣迴腸,卻難掩內心的悲戚酸楚。

  宋朝的雨呵,濃凝成墨,是蘇軾“純綿裹鐵”的第二行書,是米芾“風檣陣馬、沉着痛快”的《蜀素帖》《苕溪詩》,是黃庭堅縱橫奇崛、舒展大度的《松風閣詩帖》,是雲山空濛、煙雲變幻的米家山水,是董源淡遠清深、秀潤空靈的《瀟湘圖》,是范寬峻拔深厚、雄闊壯美的《溪山行旅圖》。

  宋朝的雨呵,點滴成淚,是晏幾道”衣上酒痕詩里字,點點行行,總是凄涼意“的別離淚,是秦少游”過盡飛鴻字字愁“的相思淚,是關山上”笛里誰知壯士心,沙頭空照徵人骨“的征夫淚,是郁孤台下”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的行人淚,更是辛棄疾”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只能讓紅巾翠袖輕輕搵去的英雄淚,也是劉辰翁”輦下風光,山中歲月,海上心情“的亡國遺恨之淚!

  宋朝的雨呵,匯聚成河,徒留後人”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無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