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做夢,夢到一隻美麗的大蝴蝶,領路一般在前面翩翩起舞,把我引到一個碧草青青,鮮花盛開的曠野。那似曾相識的佳境,彷佛童年遊樂的草地,彷彿青年時勞作的山場。原野上,無數的彩蝶成雙成對地在花間翻飛,猶如舞廳里旋轉着的情侶。
過去常說,漂亮的彩蝶是演繹了千古絕唱純真愛情的梁山伯和祝英台轉世的。在婚姻只能聽命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漫長古代社會,究竟有多少和梁祝一樣的有情人難成眷屬?最後只能“淚染雙翅,身化彩蝶”才能出雙入對地出現在明媚的大好春光里。不用說雲南大理蝴蝶泉邊那眾多的蝴蝶,就是東北山區的任意一處原野,也都有數不清的蝴蝶在嘻戲。可見,除了梁祝以外,被埋沒於歷史長河中的凄美愛情故事,實在是太多了。啊,蝴蝶們,我向你們致敬,願你們相親相愛,充分享受這春光的美好。
蝴蝶是有靈性的,它們的靈性當然來自主人公前世那驚天地泣鬼神生死不渝的愛情。被感動了的上蒼賦予了它們“今生今世不分開”權利的同時,也賦予了它們某種靈性。蝴蝶的靈性是不容置疑的,否者的話,以其不大也不強健,遠不如蒼鷹、雉雞甚至麻雀健壯的翅膀,何以能產生那魔幻般神奇的蝴蝶效應?“一隻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以在兩周以後引起美國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捲風。”春夏之季,林區的原野上有很多蝴蝶,真不知道我國沿海每年一次次颳起的強力颱風是不是它們掀動翅膀造成的。它們該不是在用自己神奇的魔力在報復社會對其前世的不公吧?
“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俄然覺,遽遽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蝴蝶之夢為周也?”莊周是古代的聖賢,悟性極高,所以他和蝴蝶能在夢中相互轉換。我是個俗人,更沒有莊周那樣的悟性,縱然在夢中也化不成蝴蝶,只能由蝴蝶引領着來到似仙似幻似曾相識的絕妙佳境了。
這個蝴蝶夢不由自主地驚醒了沉睡在我心底深處的那隻小蝴蝶,它又在我眼前翩翩起舞飛起來。那是一隻綉在有着溫馨的脂粉香味的花手絹上的小蝴蝶。
青年時作為林業子弟的我們雖然自己還沒有正式工作,但卻可以跟着正式工人一起在山場幹活。擁有工業戶口,可以吃本本糧,是臨近農村姑娘們夢寐以求卻又渴望不可及的白馬王子。農村姑娘為了能找個林業青年對象,她們的父母往往不惜陪送姑娘嶄新的“三大件”作為出嫁的禮物。那時的三大件是自行車、手錶、縫紉機。在當時置辦這“三大件”可是一點也不比現在置辦當代的三大件來得容易的。
一次,我騎着自行車去幾十裡外的縣城辦事,穿上托上海知青捎來的嶄新服裝:滌卡黃上衣和化纖煙色長褲。那時,我們穿的衣服一般都是自己母親用縫紉機做成的,平時穿着也並沒覺得有啥不好。可是一旦穿上大上海服裝廠製作的衣服,立刻就有了一種帥呆了的感覺,這也可以從身邊經過的姑娘們回頭一瞥的秋波中體會出來。在自行車上,我看天空格外的藍,天上的雲也格外的白;路邊的樹葉與上衣的顏色相映,清風徐來,鳥兒脆鳴,真箇是好心情呀。正當我陶醉於藍天白雲山明水秀衣服美時,平時自行車騎術高超的我,不巧在公路拐彎的沙窩處摔了一跤。恰在此時載着一車鄰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們的大膠輪拖拉機從旁經過,小夥子在姑娘們的面前丟醜,嗨,那種尷尬勁就別提了。
正當我為自己的窘境難為情時,像一隻蝴蝶,一個物件從身邊駛過的拖拉機車鬥上飄下了,落到了我身旁。那是一個嶄新的,乾乾淨淨的,疊的方方正正的花手絹,帶着脂粉的溫馨氣味。對於一個情竇未開的山裡純樸小伙來說,這太讓人着迷了。手絹一角綉有一隻彩色的蝴蝶,這絕不是不小心掉落的,應該是一個姑娘特意送給我的禮物。我回頭望去,車上姑娘群里的一位在擺手,臉上洋溢着燦爛的微笑。我不是潘安,自然不會有擲果盈車的殊榮;但是,能得到一個代表着友好仰或是愛意的花手絹,我感到了幸福。
我精心收藏起那個綉有蝴蝶的花手絹,常常偷偷地拿出來看,聞着那沁人的馨香,回想那張洋溢着歡笑的娟秀的臉龐。看着看着,就覺得那隻蝴蝶彷佛要展翅飛起來,蝴蝶又好像是那個姑娘,姑娘又好像是這隻蝴蝶,兩者不停地幻化着,這也許就是我人生中的那一個祝英台吧。
我和她最終沒有結果。當時工農差別的鴻溝一點也不比橫亘在牛郎織女之間的銀河更容易跨過,又哪裡去找搭橋的喜鵲?沒有正式工作是不敢找對象的,更何況是要找一個沒有糧食關係的農村姑娘。蝴蝶手絹被我珍藏樂起來,不知那個姑娘現在生活的如何 手絹上的蝴蝶啊,請你耐心地等待,如果有來生,我願意化作一隻蝴蝶,與你相伴,更希望你能轉世為祝英台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