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 說
“季秋之月,菊有黃花”,這是《禮記》所說的話。菊其品種繁多,花色各異,乃它花所少見。單論花之顏色,有金黃、有純白、有艷紅、有淡紫等等,就是紅色中還分深紅、粉紅、桃紅、淡紅、肉紅、棕紅、紫紅、玫瑰紅、朱紅、二紅……如此種種,眼花繚亂,不可枚數。由於其獨立寒秋,飽經風霜,葉枯不落,花槁不零,而為古往今來名人騷客所讚賞。晉代詩人陶潛“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詠菊詩篇為千古絕唱,其超塵脫俗,清舒歡快為後世津津樂道;宋代周敦頤在其《愛蓮說》中謂菊:花之隱逸者。其說,當指陶氏。屈原“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以蘭菊相媲美,而寓君子品德;唐代農民起義英雄黃巢詠菊詩中“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更顯大丈夫慷慨豪邁。然菊無桃花之妖,又豈肯與它同開呢?
記得在學校讀書時,只知有野菊,有白菊,白菊又以杭州聞名,故曰杭菊。慢慢了解菊,是在從事臨床工作以後,特別是在跟隨先師李學祥先生學習以後。先師為一代外科名家,其治疔、瘡、癰、疽及皮膚病,鮮有不用菊也。先師謂:菊為良藥,味兼甘苦,性稟平和,其氣輕清,善入諸風頭目,體表肌膚。其味甘苦,平上亢之肝陽,抑木氣之橫逆。伍二花,解一身風熱毒邪;伍蒙花,去眼前之翳障;伍枯草,消頸頜之瘰癧;伍槐花,治腸風而下血;伍蒺藜,治一身之瘙癢。如此等等,皆有良效。嚢讀《清宮醫案》,慈禧素有眼疾,其用方者,多以菊為主葯,除用湯劑外,還配有菊花火鍋、菊花枕、菊花飲、菊花沐足方、菊花延壽膏等等,無不將其用至極致。其為葯也,當屬《本經》之上品也。余廿年以來,用菊、愛菊自不在話下。
噫嘻呼!菊,花之冠也。入畫則可觀,入詩則可吟、入葯則可飲。不以窮秋而氣怯,不以霜寒而不發。葉稟芳華,香飄冷蕊。清心而祛穢,傲雪以凌寒。不趨世俗比顏色;不弄騷姿比嫵媚。真君子之德也!
淡然如菊
“淡然如菊”,多好的字眼。在此刻,仲秋時節,在國慶長假中,在一個閑暇的下午,老婆去做她自己喜歡的事情,而能讓我獨自一人坐在電腦下,一邊瀏覽別人的奇思妙想,一邊清舒心靈的悠悠漣漪,和窗外的陽光成一幅相連的風景。
淡然如菊,在九月的清肅中,菊花獨自開放在房前屋后,灘頭溝壑。一叢叢,一簇簇,毫不張揚,絕不嫵媚,更不妖冶。雖然也有淡淡的清香,但在肅殺的清空下,絲毫聞不到脂粉味,只是以樸素的顏色向人們昭示着:即使是蒼涼的清秋,依然如約開放着;“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開花為底遲?”那種揪心的反問絲毫不動它的意志。花開花落,雲捲雲舒,底事關卿?
淡然如菊,在霜凝露重時,獨自開放,獨自凋零,絲毫沒有“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訴秋心”的悲愴。涼風陣陣,黃葉揉絲,在寂寞的枝頭,在寥落的曠野,靜看秋雲高聳,雁陣驚寒。荒原上,田野間,蕭索里,燦爛時,腳踏南山、手叩東籬,追尋的是一種足跡,崇尚的是一種氣質。
淡然如菊,總有一種追求,寂寞時不沉淪;淡然如菊,總有一種吶喊,嘶鳴時不忘鏗鏘;淡然如菊,褪卻繁華,回歸本真,以行者的姿態,做一回霜雪的弄兒。生命的堅勁,不是一定如松,或一定如柏,而要像一杯如菊清茶,騰舞在塵世的侵淫中,任其蒸騰,任其飄逸,任其滲漉,從靈魂處透出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