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紹興,在晚上七八點的時候,似乎已經顯得些許安靜了。往魯迅故居的路上,零零散散的就只有兩兩三三人來來往往的路過。有的是拿着蒲扇閑趣的逛着,走着,有的是領着孫子在路燈下晃悠着…鋪子大多都關了門,路燈旁的梧桐樹在人聲漸離的巷子里,顯得有些清冷,孤單了。
但這偏偏又應了一道幽靜的景色。
張先生說,這裡比烏鎮安靜。這裡,的確是比烏鎮安靜。人少,幽靜,沿河的小道綿長而又曲折,沿河的街燈也有些昏黃,古老的石板路在月色下的倒映中,像是一場小雨後的濕噠噠般的雨巷。穿着白布衣着老先生坐在河邊上的椅子上,抽着根煙。今晚的月色比較朦朧,總覺得七夕該屬於今夜才是。
我拿着單反,一副很專業的模樣。從沿河街道走來的一對中年夫妻衝著我們走來。隱約間,耳畔聽來中年男人說道:“這相機好啊~搞藝術的就是不一樣。”這樣的讚美,已然不是第一次。在烏鎮,去往南柵的時候,踩着人力車的師傅也是這麼的感嘆着,就連張先生都由衷的說是崇拜我。
我們走到橋頭的時候,便在河街逗留了許久。一排路燈沿着橋,伸向魯迅先生的故居。城市的中心是一處幽靜的河畔街道,而故居附近的陋弄深巷更是顯得僻靜。難怪張先生不由得感嘆說是這裡比烏鎮好了。
紹興水鄉,依舊是乘着烏篷船沿河而去。只是,夜幕下來后,這裡就有些路燈掠影的味道了。人顯得少,偶爾也有一輛兩輛自行車路過。當然,電瓶車似乎是多些。安靜暗黑的巷子里,我和張先生的身影被拉得許長,就這樣沿着幽靜的街道,沿着昏黃的路燈,我們一直朝着魯迅故居的方向走去。
故居是免費開放的。只是傍晚時分就已經關了門。我與張先生路上走得慵懶,閑趣。雖說錯過了時間,但一點沒覺得遺憾。儘管沒去當年魯迅先生創作的園子走一走,但在門前看一看,想一想,便已覺得知足。先生的故居門前有一盞高高的路燈,也有一道高高的牆,牆裡面探出長長的綠藤,夜色下,我當它是爬山虎。不覺,想到百草園與三味書屋。
所幸,幾個地方都靠得近,也難怪魯迅先生小時候在讀書的時候,顯得十分閑趣,翻磚頭,找蛐蛐,晃腦袋,讀詩書。或許,我若是當年人,必然是比魯迅先生還要玩趣。當然在百年之後,早就是被遺忘在風中,塵土中了。
故居跟前是一條街道,兩旁的鋪子並不顯得繁華。滅了燈關了鋪子,也就有兩三家還在張着燈開着門做着生意。當地的紹興人生活有些老成都的味道。靠着小椅子上,揮着蒲扇,只是不聽著錄音機里的曲子,不掏耳朵。張先生的情緒有些高昂,他喜歡着這股勁兒,說這是一種意境。他的話,我也認同。江南水鄉的這種殘破中帶着一股書的味道,實在是少。更何況是沿着街燈,兩個人身影拉着許長,此番走來的確是一種意境。
路上,還遇着兩三個鋪着地攤着老人,年輕人。提着燈,坐在街道兩旁,或抱着吉他在
“賣唱”。老人家則是一塊紅色的布鋪在石板路上,各種手工編織着的小昆蟲在燈色下,顯得十分玩趣。不覺,又想到了魯迅先生的百草園。
張先生拿着手機,路過一個門前,就會取個景,本不會拍攝的他,在我的渲染下,也開始會找角度和光線拍了。或許,在他眼裡,魯迅先生的故居,哪怕是門前的一些路燈,門檻縫裡露出的一些小草兒,也不可隨意忽視。
也正是他後來所言——“紹興因為有了魯迅先生,才顯得江南這般書香。”
話再回來,故居前的街道上,依舊是人少得安靜。
只是,偶爾耳畔聽來的幾聲自行車的鈴聲,或是說眼前出現自行車的掠影,不覺又感到一切又回到過去。回到魯迅的時代,一切在貧困與蕭條中又張揚着不滅的生活力量。或許是這樣罷,從安靜又黑的巷子里到幽靜人少的街道上,沿路的街燈在某個轉彎處的點亮,像是舊社會的僻靜。
說實話,我很享受這樣的過程。
從魯迅故居一直沿着街道往前去,便是一道廣場,魯迅的肖像被石刻在一面高牆上,經典的抽着煙的模樣讓人倍感熟悉又親切。小時候的課堂上,他的文章再次湧現在腦海裡頭。不過,牆面上的魯迅先生目光遠望,手裡的煙也並非是昔日的愁苦與感慨了。
廣場上,左邊是一幫老太太和老爺子們在拉着二胡,唱着戲曲;右邊是一幫大姨大嬸們在跳着舞,放着歌…中間的路道並不擁擠。左邊與右邊也並不互擾,恍若生活的軌跡從歲月的年輪中,在兩代人兩個時代中,融合而不混亂。我和張先生看了一會兒,總覺得這樣的生活在江南水鄉顯得更是情調。而在紹興的這座城中,詮釋着這種帶着書頁的飄香,的確是淋漓盡致。
然則,當飄香越過一條人行道,當時代回到百餘年前,時空可以交錯的話,魯迅先生還若能遠望對街的一對璧人的話,那麼,當書香遇上一段刻骨銘心的凄苦愛情時,看似風月無關,卻又是風花雪月。我與張先生從魯迅故居的門前繼續沿着路燈,往着沈園走去。
這似乎是一條沒有轉彎的巷子街道。走過人行道,便離沈園不遠了。剛過去,便看見一座雕塑,陸遊與唐琬的凄楚情誼在垂柳下顯得爛漫,又顯得哀傷。當年一首《釵頭鳳》不僅是陸遊的無奈感慨,更是唐琬的愁腸凄楚。一個宋朝的園林,一對璧人的愛情故事,一首題詩,一段夙願,更是令人潸然淚下。
我與張先生走着河道邊上,沿着園子外圍的圍牆走着。白牆黑瓦,沈園十景的圖像被掛在圍牆上,沿途的垂柳在街燈下,或倒映在石板路上,或倒影在牆面上。風起,柳動,心似懸念,張先生戲言說是將牆上的十景寫成故事。我則戲言,這故事依舊是往日的感傷,還是如今的浪漫呢?是當年陸唐二人,還是今時的你我呢?
張先生笑了,說我的魅力不小。一身紅黑復古衣裳,走在江南水鄉里,儼然如畫。如是有幸成為故事中的人,也算是君子好逑了。相對於魯迅故居前的老街深巷,沈園這邊顯得人多些。風在河道旁,柳枝間,撩起裙擺和髮絲的時候,張先生說,這就是江南的味道。
有一些浪漫,多一些哀傷;有一些無奈,多一些憂鬱。陸唐二人的愛情,在江南的煙雨中,是爛漫的,也是哀痛的。或許正是這樣,故事才給後人帶了無盡的惋惜與感嘆。
我們繼續走着,依舊是沿着河道,紅色的燈籠高高的掛起。比起魯迅故居門前的路燈,沈園的魅力更凸顯着江南的風情。也像是魯迅先生筆下的風情街,當然此處非彼處,如此借用也正是風情二字。疑有牽強之意,卻也是飽滿爛漫。
路過柳岸,從沈園的河道往外走去,便是一條梧桐樹街道。也不知是不是天色的緣故,晚上的風有些大,梧桐落了一地的碎葉。我和張先生的身影在落葉中,恍如是越來越靠近。也難怪,今晚的月色相當朦朧,又是撩人。從魯迅故居到沈園,從書巷子里到愛情園子里,一切像是那個夢中穿越到這個夢中。不可思議的力量讓張先生忍不住想起一段愛情,他說,有些時候,一個人的旅行無疑是孤單的,如是還有個人,像是烏鎮到紹興,像是你和我…我想這是幸福的。
因為七夕,張先生欠我一束花,在回去的時候,他買了一條復古的項鏈贈送於我。
說是超乎一般情感的禮物。
我笑笑,只覺得從魯迅故居到沈園的這一段路,漫長而所思,所思而情長。本尋思着去沈園裡頭看看夜景的。只是,工作人員告訴我們,園子里的夜景在八點四十分就會結束的。而我們去的時候,已是過了八點。
張先生問,是夜場燈色還是娛樂節目?
工作人員的回答說是一場戲曲。其實,關於戲曲我不懂。這裡面的精髓和精華,更不是我所能悟到的。就像張先生所說的那樣——看不懂戲曲,就像是讀不懂陸唐的愛情。我不是那個年代的人,所幸的是,我在這個年代里是擔任遇見你的角色。
我笑了,與張先生一起遠行的感覺,像是重新的體會了一場關於旅行的意義
由於時間不足,我們決定明天一早來沈園看看,我戲言說是晚上回去寫一篇《從魯迅故居到沈園》,且是白天和夜晚各一篇。因為一段路,兩個人,的確是頗有感慨。這中間,不僅僅只是魯迅的時代,陸唐的愛情。
當然,也不只是單單的輕描淡寫這一段路的感慨。
在沈園附近溜達了一圈后,我們又沿着河岸往魯迅故居的方向回去。來的時候,有一些探幽,回去的時候,又有了一些期許。
從魯迅故居到沈園:一段千年的舊夢 標籤:童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