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悲歌唱沈園
——紹興之旅沈園隨筆
文/浪漫心旅
大凡爍古輝今的愛情,無一不是以悲情的結局書進歷史。賈寶玉林黛玉如此,梁三伯祝英台如此,陸遊唐婉如此。如此說來,大凡值得詩詠歌吟的愛情,無一不是婉約凄苦的傷情版本,真可謂無凄不美,無美不凄。如此說來,愛情指數不是和風細雨中轟轟烈烈、纏纏綿綿的朝夕廝守,而是急風暴雨中並蒂花分離、比翼鳥單飛、心相惜,情相隨的忠貞不渝。如此說來,沈園的問世在於向世人破解愛情的密碼,詮釋幸福的真諦,用最真實的自己告訴自己,這個世界我這樣來過。
對沈園的嚮往,迫不及待的怦然心動記憶猶新的有兩次,一是在榕樹下天地紅塵編輯文稿時,駕馭作者的文字神遊這個愛情之園,走出文字后情不能抑,好想一睹芳容;一是與一位文友海聊時不知不覺涉入愛情,文友心血來潮即興誦詠了兩首《釵頭鳳》,並興趣盎然地講述了陸遊和唐婉的前世今生,我好想肅立於沈園斑駁的牆壁前激情吟唱,以慰藉九泉下那玉骨化燼戀情依然的魂靈。
誰知心在哪裡,哪裡還真的就會有風景。這個暑氣初消、爽風怡人的秋天,我真的走近了紹興,走近了期待已久的沈園。秋雨洗過的沈園,顯得格外清新,且散發著一股別樣的幽香,也許這就是愛情的味道吧!我及目遠眺,園內水榭如雲,假山不斷,池水泛波,野鴨嬉戲,嬌荷搖曳,修竹婆娑,人造景觀與自然景觀的相得益彰,讓人自然會聯想到沈園質本就是一首瑰麗的詩篇,一幅多彩的畫卷。也許詩意的境界最適合的是靜靜品味,沈園裡沒有龐大臃腫的遊覽團隊,沒有揮舞彩旗盡情演講的導遊,零零總總的遊人輕步慢行,默默不語,是怕打擾了那對陶醉在久別重逢后纏綿着的伉儷?還是怕踩碎心中那一簾幽夢?我不得而知。沒有了導遊,雖然有種朦朧之感,但隨心所欲的自如也別具情調。
跟着提示牌步入東苑,這哪裡是人為的園林景觀,儼然是天上仙境落入人間哦!腳下心狀的水池綠波蕩漾,寓意一定是愛情的生命力永遠活力四溢吧!再看周邊那石山、石台、石亭、石橋,疊加起來的石景,寫意的是永恆與不變,是海枯石爛的相守。怪不得那一對對情侶都忙着拍照留念呢!我也一時心血來潮,邀請老公讓遊客幫忙來張合影,老公淡淡一笑道:“都石頭一樣的年齡、石頭一樣的愛情了,還在乎這虛幻的東西嗎?別和這些年輕人湊熱鬧了!”老公就是老公,財務行業冰冷的數字人生凍結了他熾熱的生活激情,喜好文字與不喜好文字譜寫出的人生曲譜就是不同,陸遊唐婉的愛情火花不就是在舞文弄墨中越燃越烈的嗎?在這催生詩情的愛之園,這對才子佳人你歌我和,為後人留下多少精神饋贈,那空前絕後的《釵頭鳳》,不就是相逢於此愛恨交加,欣然揮毫塗雅出的瑰寶嗎?
告別東苑徑直來到南苑。南苑與東苑的不同是,少了的是林園格調,多了的是墨香文韻。這裡是陸遊紀念館,陳列的是這位愛國大詩人的生平事迹,以及他的部分作品與書法。那栩栩如生的雕塑、原汁原味的手跡、形象逼真的圖片乃至實物等,我最真實的感受就是穿越八百年時空遂道,和這位南宋大詩人進行零距離的對話。陸遊一生飽經憂患,對普通人民所處的環境有充分的了解。他的作品在反映生活的深度和廣度上,成為同時代詩人難以企及的高度,對他以後的宋代文壇產生了積極的影響。更為顯赫的是,他強烈執着的愛國主義精神對遭受異族壓迫的人民是莫大的精神鼓舞。每當民族處於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人們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這位畢生深切關注祖國命運的詩人。
走出陸遊紀念館,耳邊傳來一位遊客頗富深情的感嘆:“一樁悲劇婚姻居然把一個沈園炒作得名聞遐邇,生活中可以沒有文字、沒有音樂,但絕對不能沒有愛情!”遊人無疑是從古迹園而來的,我三步並作兩步走近遊人:“您看到那兩首《釵頭鳳》了?”遊人一臉凝重但甚是熱情地指點於我,我順着遊人的方向飛奔而去,一方瓦灰色殘垣斷壁上果然鑲嵌着那兩首飽經滄桑的《釵頭鳳》,既像一對相互攙扶着的耄耋老者,又似一雙展翅翱翔的雄鷹,不離不棄,不棄不離。站在這莊嚴而神聖、博大而精深的愛之魂詩碑前,一向對兩首愛情絕句倒背如流的我,竟慌手慌腳不知如何吟詠才能無愧於這份絕美的愛情,才能無愧於這對戀人的詩心詩情。老公見我猶豫無奈的樣子,打趣地說:“龍飛鳳舞的繁體手跡,讀不下來了吧?還整天在文字中陶醉不醒呢!求我讀給你聽吧!‘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怎麼樣?讀得還可以吧?”我盡情地咐和着,心想,老公如何能讀懂我?又如何能讀懂陸遊?我急中生智,順水推舟,“繁體漢字,你的確讀得不錯,可你是否了解這詩文背後的故事?”
“不就是南宋詩人陸遊與他表妹唐婉的一段愛情故事?那都是上學時從老師那裡得到的一知半解,這麼多年了誰還在意古人的那些風韻情事!”
“今天之前你可以不在意,但來過紹興、游過沈園如果陸遊還是八百多年前的陸遊,你還是今天的你,那實在是一生的遣憾!”
“是啊,咱們不是找導遊了沒找着嗎?”
“其實,憑我的一點皮毛之見,你絕對會刮目相看沈園的。”
“呵呵,看來導遊就在身邊了,說來聽聽!”
“你說的陸遊和唐婉是表兄妹沒錯,藉著這份親緣,便有了好多相聚的機會。相逢中相識,相知中相敬,相惜中相悅。尤其是才思互映這道心靈秀景,把兩個情竇初開的年輕人的心緊緊地連在一起。長輩們見這天造地設的一雙,成全了這樁美滿的婚緣。誰知駕馭文字輕舟捲入愛情漩渦的新婚燕爾,整天沉迷於詩歌詞和的狂歡中。陸母見此心如火焚,擔心兒子遠大的抱負會沉淪於香粉柔情中,再加上唐婉婚後兩載始終沒有為陸家帶來一男半女,一氣之下勒令陸遊休妻另娶。封建禮教的清規戒律下成長起來的陸遊,豈敢違抗母親的旨意,忍痛割愛與愛妻唐婉天隔一方了。十多年後一個春光明媚、風和日麗的日子,陸遊藉著融融春意到愛情園重溫舊好,恰巧唐婉也攜夫春遊賞園呢!四目對視,多少愛,多少恨,多少相思之苦,多少幸福的回眸,潮水般湧上心頭。多情的唐婉還差使隨從為他們的奇遇備了一桌美酒佳肴。酒後的陸遊再也無法平靜波翻浪涌的惆悵了,飽蘸滿牆春色書下了這首《釵頭鳳》。當第二個春天如約而至時,唐婉重遊沈園,希望能與陸遊再次相見,最終以失望而歸了。之後的唐婉舊情複發積鬱成疾,不久便撒手人寰。從此,沈園就成了陸遊心中永遠的痛,成了陸遊魂牽夢繞的精神家園。雖然宦海沉浮、戎馬征戰,但對唐琬的思戀始終難以忘懷。六十五歲時陸遊終於回到了故鄉山陰鑒湖邊的三山定居,與沈園近在咫尺,每每入城,總會臨寺眺望。六十八歲時,重遊故園,揮淚吟詩懷念唐婉。七十五歲時三游沈園,賦詩兩首以表思戀之情。直到八十五歲高齡時在兒孫們的攙扶下再游沈園寫下‘沈家園裡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的愛情絕筆。’
人非草木,豈能無情。此時此刻的老公是為唐婉過早地離世而惋惜?還是為陸遊無情未必真豪傑的熱血男兒情懷而傾城?從我手中接過相機打開快門,“喀嚓咔嚓”拍下沈園讓遊人最是消魂落魄的亮點景觀。
順着曲徑通幽的青石小路走向出口,老公想什麼我不曾知曉,但我不能不悄悄地感謝沈園:你為心旅破解了“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的愛情密碼,也為世人譜寫了一曲恆久不衰的凄婉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