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一邊操作沖床,一邊想像着金錢和女人,突然"潑"的一聲響,那聲音是圓形的。我一看,那材料已被沖成無規則形狀,模具的下模也有輕度凹陷。是我放料不到位所致,慶幸的是我的十根手指還完好如初。當黃主管趕到現場時,他只說了一句話,當天我就離開了太安眼鏡廠,離開了我敬愛的沖床,離開了我多日的想法和計劃。結束一種生活就象結束一條生命一樣,該走的時候誰也別想多留片刻。;;牙刷,水桶,香皂我都不要了,洗髮水剛好用完,被子已經舊得象風塵中的女人,我也不要了。錄音機在一年前就已經壞掉,早扔了。和以前一樣我只提幾件衣服,飄然而去。;
我準備走的那一刻,我還去給那台沖床打最後一次潤滑油。那台沖床因為我而停止了運轉,上模和下模分開就象張着嘴的老人,顯然對我的離去感到很驚訝,竟然說不出話來,和黃主管對我說的那句話一樣:從今天開始你不用來上班了。當時我也很驚訝,一樣說不出話來,眼淚家就在我眼眶中打轉。;
我什麼時候學會了早出晚歸,什麼時候按時而息,什麼時候變得早早醒來。那一天我學會了沖床的操作手法,那一個季節我學會模具的更換,那一年我學會了沖床的組成結構和運作原理。我三年的生活習慣,還有三年的工作心得就在一瞬間消失,這幾乎讓我無法適從。但我還是走了,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台沖床因我而停止了工作,因我在以後的日子裡它將要與另一個陌生人朝夕相處。它已經適應我的體溫;習慣了我的青春氣息;喜愛上我的性情以及我多情的身體,而現在卻要與我訣別,從此它的生活和工作將要重新開始。對於沖床來說,它會不會因此而感到命運的不幸,感嘆歲月的蹉跎?;
和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