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這些小吃,
就是回顧我們難忘的一生。——題記
《俄式“酸咧巴”》
咧巴者,一種麵包。略甜、酸。
我對哈市有感情,原因是青少年時代多次去過,此生幾十年前後加起來不下20多次,特別是60年代中、70年代初的印象奇深,冬雪、灰霧、俄式建築、俄式老鐵橋、高大街樹、秋天南岡一帶寬闊街道滿地飄飄落葉,晴秋的多情可愛!……當然記憶最多是吃,年輕就是嘴讒啊。
俄式麵包,不同於今西式的,是“改革”了的東方口感,吃起來粗糙而細膩,個頭大,有小籃球大小,可切開全家分吃,那時候來哈爾濱出差的各地人都願意帶回一點品嘗。當年有“哈爾濱,八大怪,喝啤酒,不吃菜,麵包大得像鍋蓋……”的民謠,1973年的街頭,你哪裡都可以隨便買到一大杯生啤酒,就站在那裡喝完就走,現在這個“可愛的路邊習慣”估計快消失乾淨了。
當年的麵包全是老國營廠出品,傻乎乎的用真材實料,面、糖、油、牛奶,嚴格按規定配比,少一點都不行!1973年時我到這裡還喜歡它產的酒心巧克力,酒好巧克力好,一顆就是永恆。那時掙錢少,但年少嘴讒見什麼都想買一點,到天津喜歡那裡的“小人酥糖”,第一次竟吃了快一斤!價格大概是1元5角多。當年天津的“小人酥糖”受全國人的歡迎,是一個舊中國傳來的老名牌。
總結我的經驗,其實無論是麵包、糕點、糖果等各類精細食品,均不可路旁小作坊“粗製濫造”,當年我進的第一家國營單位,是一市級食品工業公司,下屬10幾個分廠,有食品廠、酒廠、麵包廠、腐乳廠、醬菜廠、醬油釀造廠等,我們入廠前的學習班就在麵包廠舉辦,每天的午餐發新烤麵包、和汽水、香腸,由此我才目睹製造一隻麵包的複雜,有浩大的和面機器、整排的巨大烤箱烤爐、有豐富經驗的幾十年麵包師傅、有各道工序產品質量檢驗員,甚至出廠前的麵包化驗室……。
其實所有大眾食品均不能忽視“規模生產”,和“規範質量”,如餅乾、糕點,如果一小作坊就能生產好還用今浩大北京的“稻香村”食品集團之類幹什麼?從一塊奶油糖、巧克力、雪糕、果凍、月餅,到一瓶醬油、醋、酒的製造均如此,以此類推。
很久前在網上看到網名愚蠢小豬的“富國強兵”文章,其中提到原來東北國有大型骨幹企業,其後錯誤的一古腦瓦解,我這人不愛爭論,但覺得他此點說的不假,70年代初我到過瀋陽東北製藥總廠、瀋陽黎明機械總廠,哈爾濱鍋爐廠等等,始明白什麼是社會主義原國企的偉大,哪怕製造一支針劑都來不得半點含糊,製藥不是制豆芽啊!沒有規模生產等同瞎胡鬧。製藥、挖煤、食品安全……,都是一個理兒。
所幸當年我幾乎看遍東北三省原國有大型骨幹企業,我們往昔“富國強兵”的脊樑。另,“開發區”對我不是一個新詞兒,我早就在1973年的哈爾濱、瀋陽就各看見一個“開發區”叫:動力區、工業區,猶記灰茫茫無邊的廠區、工人宿舍區……我不同意某些人把原國企和前30年說的一無是處,彷彿世界從哪些淺薄扭曲的論點開始。
從麵包扯向工業,說遠了,其實它們是一回事。
《“格瓦斯”》
一種俄式飲料,很古老,最早原料採用麵包渣,後用大麥芽,發酵而成,類啤酒,但比啤酒度數淺,泡沫更豐富,瓶內壓力大,開瓶如香檳。說到口感,恕不雅,西方發明的啤酒其實有點像馬尿,遠不及中國古代的白酒、米酒醇甜也更適合東方口味。
喝格瓦斯可當飲料單喝,也可當酒,可就一點小菜。奇怪它可以當糧食,單喝過兩瓶就不餓。它也有點微甜微酸的俄羅斯特有口味,似乎還有微苦,還有點什麼說不清,但我個人特別喜歡它豐富已極的泡沫,如果飯後喝了會使人打嗝很舒服可幫助消化。
以後我喝過健力寶、可口可樂、雪碧、各式啤酒、飲料,覺得如果從“獨特性”“個性”說,都比不上格瓦斯,醇厚,濃烈,不淺薄。
它從俄羅斯本土流向哈爾濱,(大約在20世紀初年),哈爾濱的啤酒製造技術亦然。在70年代中期格瓦斯製造曾短期流入長春,現在兩地均全消失了。後來的青年幾乎沒聽說這個飲料。
在長春生產格瓦斯時代,我個人喝過許多瓶,特別夏天,我覺得比啤酒好,沒有副作用,比啤酒殺口,原因是我工作的工廠就生產過這種東西,我還喝過它剛剛從罐里發酵好的美妙時刻,喝在嘴裡刷刷響翻滾,彷彿要衝進喉嚨!……它的製造工藝也比較複雜,需要許多設備。
《“哈干腸”》
如果我年輕時代愛過一位哈爾濱姑娘(很遺憾,無此事),我一定邀她於一個夏天傍晚,選一家街樹蔭蘢的僻靜小館,上一盤新切的哈干腸,幾根俄式酸黃瓜,一盤醬汁鯽魚,再配一杯滋滋冒沫的哈爾濱生啤酒。
哈干腸,是哈爾濱干腸的簡稱,為一種俄式的自製小腸,原料以煮熟的五香豬腸層層外纏,內灌制瘦肉沫,獨特調料,用烤爐烤制,因水分很少而名,吃時切以薄薄的片。
“包子好吃不在褶”主要是內瓤,選料要精,製造要細,配方要傳統,有嚴格規矩,工藝師要有豐富經驗,不能摻真使假、偽制亂造。以前的哈爾濱干腸其實已經滲入中國北方城市風味,久之,豐富和發展出一種特有的地方城市食品。
今天哈干腸還有,但可能改制了。有一種叫哈爾濱紅腸,在東北各地有賣,我吃了幾次覺的還可以,但還說不上屬於歷史與地域特色的東西。
哈干腸我吃到的較晚,在90年代初,一家個體小飯館,很地道。那時候個體剛發展,人們還用心做事,費心搜羅老食品。……
談到50年來東北小吃,我個人還有個觀點:乏傳統,乏文化,不懂珍惜傳統,也不注意總結地域小吃優秀經驗,任其流失,引進的外來好的東西也鞏固不住。加上近20年人人只顧掘地“找錢”,瞎胡折騰,哪個城鎮真正屬於自己歷史的特色小吃也沒幾樣了,有了能掙錢馬上仿冒,開店泛濫,使其“速死”!
這些年也不懂珍惜自己城市歷史建築,不知它們是祖國珍貴歷史風貌一部分,大連、長春等把20世紀早年的日式、俄式建築都拆了,更不用說50、60年代老中式建築,哈爾濱的俄式建築也沒剩多少,以後又為搞旅遊“仿製”。其他中小城市一窩蜂跟風。許多特色老街區“蒸發”,連歷史樹木也砍掉,消滅從前眾多消閑小廣場、綠地、可散步的林陰路、珍貴的小公園、小池塘、湖泊、小片樹林,等。多數大城市沒幾所百年建築、幾棵百年古木了,不可怕?……
我們後代眼裡看見的城市只是一些沒歷史,沒優雅,沒深度的,貧乏的“城市片斷”(!)
真正的哈干腸,已經多年不吃。我以為它還不適合特別大量生產,如香腸,打個比喻,它比較像俄羅斯人家庭的煮咖啡,是手藝,是傳統,是有點接近個性化的,也可以擴大些成作坊(如咖啡店),但還不宜於鬧到大飯店去。
記得普希金說過:“人生不過是一夜或兩夜。”(深哉普希金)
我說,真正的哈干腸不過是一盤或兩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