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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

  窗外淅淅瀝瀝地下着小雨,雲貴高原的初秋已有些涼意,就像老百姓常說的彥語:四川的太陽雲南的風貴州下雨像過冬。天氣一涼,我那兩顆門牙就疼,坐立不安,門牙一疼我就想起幾年前的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離開那座曾經背叛的城市已有九年之久,可發生在那裡的那些事卻依舊曆歷在目,那些人,那些事成了我心中無法磨滅的記憶。

  99年,我踏上北上的列車,從那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小山村出發,帶着村裡父老鄉親的全部希望來到了舉目無親的中南A市開始了我的求學生涯。那年我17歲,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在學校的四年,我和所有調皮倒蛋的學生一樣,是老師的眼中釘,同學的肉中刺,是班主任批評得最多,是學生科長通報得最多的學生之一。掛過科,打過架,泡過妞,欠過帳,挨過揍,也揍過人。

  其實我也想規規矩矩地做個好學生,至少在中學時,我是老師的得意門生,英語中考時以98分獲得全縣第一名,最後我以學校總成績第一名考上了A市的一所在行業內具有黃埔軍校美譽的國家級重點中專學校,學習工程專業。也是唯一一批坐上計劃經濟包分配末班車的人。在同學們的眼中,我算是幸運的,因為我畢業了不需要找工作,就直接有工作分配。也正因為如此,我在學校得過且過,變得越來越不聽話,從名副其實的好學生變成了臭名遠揚的壞傢伙。

  剛剛到新的環境,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我這個從山旮旯里來的傻小子還算安份守紀,按時上課,按時吃飯,按時睡覺,教室、食堂、宿舍三點一線地生活着。

  可自從認識尚北、宋佳、羅文、冶先四個在同學信看來無所不能的同學后,我的學習生活就不再那麼格式化和標準化地運行了,變得雜亂無章。我們是同班同學,住同一個宿舍。

  尚北和我是老鄉,同一個市不同縣的。他是典型的不遵規守紀的學生,頭髮三七分,一邊黃一邊黑,穿着印有“我愛你×××”的圓領T恤,七通八洞的牛仔褲褲腳足有一尺寬,走路褲腳掃着地,用他的話說是:壓他媽媽的×,這個學校有哪個穿的褲腳比老子的大,他娘的老子砍死他。

  宋佳是個生錯眉頭配錯相的人,沒有男人的陽剛之氣,卻有女人一樣的溫柔。俊秀的臉上架着一幅600度的近視眼鏡,讓這個本來俊秀文雅的少年變得更加的斯文。他是我們的班長,北方人,講得一口好普通話,是學校的播音員,說話像唱歌一樣好聽。他也是學校的團委書記,成天一群美女在他身邊轉,我們常說他是泡在女人堆里的男人,有點像《紅樓夢》中的賈寶玉。

  羅文是桂林人,170cm不高不低的個子,沒有北方人的高大,卻有江南人的靈氣。這個出生在山水甲天下的小夥子,寫得一手非常漂亮的字,他的字美如酒醉的年輕少年,曾多次獲得全國各種書法比賽的一等獎和二等獎。每學期都能看到他的書法展覽。50周年校慶上,他左右手同時寫了“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智可登”軟筆書法,讓足有5000人的現場雀躍歡呼,讚歎聲和驚訝聲只是讓這個本來就十分優秀的少年淡淡的一句:現丑了,請多指教,請多指教。當然了這場表演自然征服不少美女。用羅文他自己的話說這叫男人靠征服世界來征服女人。

  如果說羅文是書法家,那冶先就是畫家,這個沒有受過任何專業訓練,從小自學畫畫的少年對畫畫有天生的愛好和天賦。對畫畫的靈感超越他對其它任何事情。周末他經常到本市的一所師範學校去教人家畫畫,掙點零花錢,在學校除了上課時間,其它大部分時間他都在他的畫室渡過的,聽尚北說他曾給女孩子畫過沒有穿衣服的畫,僅僅是聽說,鬼知道有沒有,一直一來,同學們都說尚北這小子愛說假話,瞎編。

  我嘛!也寫不出那麼漂亮的字,也畫出不那麼好的畫,同樣沒有尚北那種野性和瘋狂。我只是喜歡把自己看到的用筆寫下來,偶爾在報紙上可以看到我的小小豆腐塊。

  就這樣,我、宋佳、羅文、冶先、尚北的組合,用我們當時的話說是:作家、政治家(宋佳是搞團委和學生會的)、書法家、畫家、軍事家(尚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組合,把這個學校鬧個底朝天。丈着自己有點小聰明,開始把這鍋乾淨的水攪得混蝕不堪。在隨後的三年中,我們幹了許多同齡人不敢幹的事情,當然干這些所謂的壞事時,我們的班長-宋佳是不會去的,因為他是學生會幹部,而且和學校領導關係好,我們做錯事了,都是他給我們去擦屁股,厚着臉皮去求領導放我們一馬,他有北方人的那種仗義,夠哥們。我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都是來自農村,家裡沒有幾個錢,但是我們各有所長,在同學中是受崇拜的人。

  在隨後的三年裡,這個湘江畔的學校便雞犬不寧,教《結構力學》的一位剛剛從大學畢業的女老師,這門在工程類學科中最難的課程,讓我們聽起來像聽天書,為了為難老師,我們所有男同學在上這門課時,把腳全部放在桌子上,看着老師不說話,這位女老師被我們捉弄哭了,為此,我們班全體男生被校長請到他辦公室“喝茶”,一頓臭罵;星期五了,晚上我們不睡覺,高談闊論,招來宿舍管理員的臭罵;夏天宿舍停水停電,熱得像蒸籠,我們號召整棟宿舍的人向樓下丟臭鞋子、破鋁桶、爛臉盆,地上足有一尺厚的廢棄物,第二天打掃衛生的要收拾整整一天;向檢查衛生的學生會幹部潑水;躲在宿舍的衛生間抽煙;半夜兩三點向女生宿舍打電話騷亂她們睡覺┅┅這都是我們經常乾的事情;周六、周日我們睡到中午十二點才起床,臉也不洗,蓬頭亂髮地跑到學校旁邊的小巷子每人吃一大盤辣椒油拌粉,然後去地下商場打檯球和看A片,周日天還沒有亮,我們幾個早早起來貓去食堂門口,趁賣雞蛋的阿姨打盹時,偷剛剛煮好的雞蛋。班主任、學生科長對我們這些不遵規守紀的人有咬牙切齒的恨。食堂的師傅看到我們打飯,瞪着白眼,手裡的鐵勺敲着菜盆,恨不得抄着傢伙就揍我們。

  學校旁邊的一排大排檔是我們經常光顧的地方,我們都很窮,沒錢在食堂吃飯了,就去學校外面賒帳,要求老闆欠着,老闆不答應,我們就放話:你等着,哪天我畢業了燒了你的鳥店,看你牛×,做生意的人都怕得罪人,他們只好給我們賒帳。賒得最多的是湘香源排檔,老闆是四十來歲的的阿姨,他老公很少在家,經常都是她和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在店裡打理生意,她炒的菜也特別好吃,所以我們都喜歡去她那裡吃,三年之中雖然欠了她不少帳,但是畢業那天我們還是全部都還清了。五個人經常是炒一個苦瓜炒雞蛋加上一個西紅柿炒雞蛋,兩個菜每人要吃五碗飯。在別的店是不給吃那麼多飯的,但是她的店,從來沒有說過我們,也只有她把我們當小孩子一樣照顧着。

  雖然偶爾干一些壞事,但是畢竟那些事只是違紀,並未達到違法的程度。只是受到學校的通報批評。在隨後的一件事,徹底改變了尚北的人生。

  一個周末的晚上,我和尚北、宋佳三人一起去學校的溜冰場溜冰,認識了學校交通土建班的許薇,許薇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除了長得漂亮外,溜冰還溜得特別好。尚北這個天不怕地不怕臉皮厚得可以開火車的人,主動邀請許薇溜冰,在往後的日子裡,尚北死纏爛打,終於在認識后的三個月許薇同意做他的女朋友。在尚北有女朋友后,他成了典型的見色忘友的傢伙,他和我們呆在一起的時間少了,大部分時間都是和許薇在一起。上課時,要麼他的位置是空的,要麼他就是伏桌補覺。教室旁邊是一條馬路,尚北不睡覺時,他就用從講台上拿來的粉筆打過路的女孩子,招來不少過路人的臭罵,可是我們卻哈哈大笑。

  一個陰雨霏霏的早上,寒風從褲管里往上吹,冷得如同打擺子。早操完畢,學生科長走上主席台,通報了一件讓人臉紅耳赤的事情。事情經過是這樣的:科長在前一天的下午自習課時,從教學樓的附樓看到對面的圖書館走廊上有兩個人接吻,科長看了近十分鐘,倆人沒有分開,科長接了個電話,回辦公室辦事。直到這節課45分下課時,科長再回到附樓看那倆人,倆人還是沒有分開。科長不聲不響地走到圖書館的走廊上,來到這倆人的身邊,他倆還是沒有發現科長,科長乾咳一聲,他們倆才慌亂分開,見到是科長,撒腿就跑,這倆人不是別人,正是尚北和許薇。因為這事,尚北和許薇受到了嚴厲的批評,並通報全校,他倆也成了同學們的笑柄,成了這個學校建校以來,在公共場所接吻超過45分鐘的人。

  因為這件事後,尚北和許薇的戀愛由地下轉為地上。他們在學校和所有同學一樣保持距離,一出校門他們就親親我我,手牽手,摟摟抱抱,他們一起出入檯球場,錄相廳,大排檔,超市┅┅。這段時間少了尚北帶領我們“作威作福”,學校消停了一陣子。周末宿舍沒有那麼吵了,按時作息;停水停電時沒有人扔臭鞋子和爛臉盆了;食堂門口阿姨的雞蛋也沒有再少;女生宿舍的電話晚上兩三點再也沒有響過。羅文寫他的字,冶先畫他的畫,我按時上課,下課,吃飯,睡覺。又恢復了日復一日的格式化的學習和生活。

  平靜的日子直到2002年8月15日下午放學后,我和羅文、冶先、宋佳依舊洗澡完後去校外的湘香源排檔吃飯。吃到一半時,尚北滿頭鮮血地出現在排檔的門口,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他被人打了。一問才知道,他和許薇去學校外的一家溜冰場溜冰,在場溜冰的一個男子見許薇漂亮,便強行要和許薇溜冰。尚北與他發生爭吵,最後打了起來,沒想到這個強行要和許薇溜冰的男子是A市某局局長的兒子。他是個典型的花花公子,仗着老爸身居要職,成天在外面拈花惹草。對方一下來來了十幾個人,尚北眼看打不過,便往外跑,許薇不慎從二樓的樓梯摔倒,好不容易倆人連滾帶爬地從溜冰場跑出來。許薇覺得右側胸部劇烈疼痛,到醫院檢查,醫生告知她摔倒造成右側兩根肋骨斷裂。我們東拼西湊從同學們那裡借了一千多塊錢幫許薇辦理了住院手續。看着許薇痛苦的樣子,尚北、羅文、冶先、我背着宋佳決定找打尚北的小子報仇。我們準備了鋼管、砍刀、自行車鏈┅┅。來到溜冰場,復仇的衝動像所有武打片一樣,四對一的激烈打鬥造成了局長兒子左手骨折,右側肋骨4根斷裂。尚北頭上縫了四針,我們三個也被打得鼻青臉腫。我的門牙就是在這場打鬥中“光榮地”受了傷,直到現在天氣一冷就疼。這場打鬥最終是溜冰場的老闆報告了我們學校的保衛科,我們才被強行帶了回來而宣告結束,要不真不知道後果會是怎麼樣。

  這件事,我們除了賠償局長兒子受傷所有醫療費之外,尚北被開除學籍,我、羅文、冶先也受到不同程序的處分,許薇受到了記大過處分。我那本來就貧苦的家裡,為了給局長兒子賠醫藥費,賣掉了家裡唯一的一頭老黃牛。

  送走尚北那天,天下着毛毛雨,湘江的江面上罩着濃濃的霧,天有點冷,在去火車站的路上,大家誰都沒有說話,默默地走着。尚北上車那一刻,許薇那個撕心裂肺地哭喊讓我們這幾個以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流下了淚水。看着遠去的列車,眼淚模糊了我的雙眼。直到那天我們才知道我們真的做錯了,這個時候才知道班主任、學生科長那苦口婆心的教導是多麼的有必要。

  在尚北走後的日子裡,學校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許薇、羅文、冶先、我都又回到了教室、食堂、宿舍三點一線的規規矩矩的學生生活。只是教室里尚北的位置一直空着,周末再也聽到他那三句話里有一句粗口話的寢室卧談和那爛得不能再爛的吉他聲,這個時候才知道少了他的日子是那麼的無聊。

  2003年我們都如願以償地拿到了畢業證書和分配命令。那天晚上我們幾個在湘江邊上坐了整整一晚,想起這幾年干過的壞事和受到的處分,啤酒加花生夾雜着臉上的淚水,我們喝得酩酊大醉,可是少了尚北。

  2006年,班裡一位同學結婚,我和羅文、冶先又聚在一起,在交淡中,我知得尚北在離開學校后,沒有回家,家裡人因為他在學校鬧事被開除而覺得丟盡家人的臉,和他斷絕關係。他從此走上了依靠偷東西過日子的路,在一次腦膜炎中,由於沒有錢醫治,他客死他鄉。聽到這個消息,我心裡非常難過,如果當時我們能攔住他,不和他去找人家報仇,或許今天他還在這個世上,如果學校能網開一面,不開除他,或許他的結局也不是今天這樣。如果家裡人能寬容他的過錯,或許他不會客死他鄉。太多的如果,太多的或許,太多太多的理由,但是現實中沒有那麼多的如果和或許。不遵規守紀,不走尋常路,註定要比別人付出更高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