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泡着寒冷的初冬攜帶午後的陽光,只是更顯夜冰涼得刺骨而已,獨自一人邁着寂寞的腳步行走,披肩的青絲被起落不定的北風吹起,飄揚於空氣中慌亂的飛舞。或許已然習慣了仰望那一片星空,每當一個人踏足孤獨的路途時,總忍不住想要抬頭讓迷戀的目光停留一會兒。那輪月亮潔白明亮得似乎可以照進我的心,這幾個暮夜,它似乎一直沒有缺席,還會有三四顆閃爍的星星伴在它的左右,這樣的場景讓心動的感覺徜徉,不願離散。思念也跟隨這唯一的桂魄抽身飄飛,也許這個季節本身就適合回憶,往事如煙、如霧,浮現又繚繞心田,最沉默的愛於生命中遺存一段段留白。
不一樣的人,卻擁有永遠相似的青春、相似的故事。這句話對很多人而言應該都是相符的,不管是處於哪個年代、哪個國度,總會有人經歷着幾乎是複製式的生活,但似乎又是完全不同的。就像父母對子女的愛總是無關乎報酬、無關乎疲累,他們只默默付出,白了鬢髮又在歲月的烙印下遺留絲絲皺痕,但他們每個人又是獨一無二的。在幾百年的筆墨芳香中,父親、母親仿若始終是一個文人墨客熱衷的話題,因為被寫過的次數太多,有時未必能夠不落俗套,但是,有些情感還是需親自執筆書寫,即使詞窮句白,那也會是最真實的感動。
我的父母都是農民,和天下所有老實樸素的鄉村人一樣,他們待人寬厚熱情,對自己的子女寵愛又嚴厲。
母親在溫馨舒適的家庭中,將瑣碎繁雜的生活打理得有條不紊,讓在外奔波勞累的男人安心、放心,有時她瘦弱的身軀還要扛起家庭的重擔,只為給予我和弟弟更好的生活。然而時光殘忍地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迹,一條條深深淺淺的皺紋和灰黃的粗糙皮膚,讓她被匆匆逝去的歲月罩上了一層滄桑的薄紗。每次看到那穿梭於塵世為生活所擾的身影,心靈像是被抽打了似的一陣陣疼痛,心疼她四十餘年的辛苦,從小生活在兄弟眾多的普通家庭,小時候不知有沒有被哥哥們寵溺,但是日子一定很清苦,畢竟七十年代時農民大抵都是貧窮的。或許從那個年代走出來的人,因為經歷過饑寒的艱苦日子,又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所以生活里留存了節儉的五線譜,深知生活本身不易,所以她總是不捨得為自己選取一件奢侈的昂貴衣物,更不屑於華麗的首飾,方才演奏出了如今幸福的樂曲。
父親的愛總是沉黙的,深深埋藏於心海不善表露。他嚴肅的時候,有點兒讓人敬而遠之,急躁的脾性和疾言遽色的訓話,常常讓我的胸口涌堵酸楚,眼眸中溢滿淚花。不過,他也有調皮幽默的時刻,我們相互調侃,他給我講述兒時被祖父嚴厲懲罰的光陰故事,校園裡偷懶抄襲作業被抓和田徑比賽的趣事,那些過往被時間積壓在記憶深處已略顯發黃,再次掀開曾經鐫刻的扉頁,已是二十年後。他也一樣,曾經年少,只是那些時光已遠離,一切成為了定格后的膠片,無論微笑還是落淚,都只能站在時光這頭遙遙靜看熒幕上的聚散得失。我喜歡那句話“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也喜歡余光中筆下的《我的四個假想敵》,不知父親是否有那樣俏皮可愛的想法,也會不捨得未來有一天我離開那個保留着溫暖幸福的家……
某個瞬間,他們的身影映射到我的眼眸中,記憶便就此印刻,自始再難忘卻。玉米田間,我在這頭,父親在那頭,翠綠肥大的秸稈遮擋了我的視線,我只看到餘暉散落在田間,父親模糊的背影隱隱約約閃現,那一幕有些感傷,不知多久沒和他一起勞作過了……小巷口,母親站在那兒揮手和我告別,我走上車,不敢回頭,怕她瞳孔中的悲傷被我看透,站牌旁的楊樹挺拔佇立,陽光盡情地傾瀉,樹影斑駁了流年,不知送離了多少分別的人群,又吹響了多少次別離的笙簫……
寒涼的夜,手指幾乎要被凍結,我要焚燒悲傷煩懣,為愛留白,捧一席回憶于思念的紅楓中索取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