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回家探親,遇到久未謀面的老鄉。在閑聊時得知一個信息,他說今年清明節去掃墓時,看到整個山頭就數王憨山的墓修得最氣派,墓碑是中央某大人物題的詞。只是沒想到,他的小兒子不知怎麼也去世了,從碑上看他應該還沒有成家(老家的墓碑都會把後代的名字刻上去)。
這個偶得的消息對我而言,實在是太突然,有如晴天霹靂,竟然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王憨山何許人也?他是著名的花鳥畫家。他的名字十里八鄉家喻戶曉,我也不例外。
記得在小學的時候,學校曾組織我們參觀過他的畫展。印象最深的是,他站在一幅畫前,問我們畫中的麻雀點睛之筆是哪裡?也許是年紀太小的原故,也許是我們還不具備欣賞能力,反正無人答得上來。畫家看看我們,再看看畫,然後指着畫中的麻雀,告訴我們:是麻雀的鼻子,為什麼呢?因為它用鼻子在笑。心中很是困惑,麻雀有鼻子嗎?王老接着又問,用鼻子笑叫什麼笑?我們面面相覷,老人家告訴我們,那叫譏笑,就是看不起的意思,我們似懂非懂。
也許那是我唯一的一次受藝術熏陶的機會吧。雖然現在王老去世有些年頭了,但還有很多街坊鄰居家裡都珍藏着他的作品。
至於他的小兒子,我們曾有數面之識。那時,我在鎮上學習服裝設計,在一起還有幾個女孩。每天看到一個儒雅的年輕人背着畫夾從門口經過,大家都在悄悄打聽他是誰。
後來才知道他就是著名花鳥畫家王憨山的小兒子,大家都稱呼他為魯公子。魯公子看上去玉樹臨風,溫文爾雅,是那種富有藝術氣質的帥氣男孩,就像瓊瑤筆下的白馬王子。女孩子們的目光總是喜歡追隨着他的身影,穿過田野,越過小溪,追隨着他在藍天白雲下寫生。
有一次突然下雨,他來我們店避雨,我第一次近距離地觀察他,目測身高1米76左右,偏瘦,濃眉大眼,高高的鼻樑,一笑還有淺淺的酒窩。大家都要求看看他的畫,他也不推辭,大大方方地把畫打開。立刻,一股濃厚的田園氣息撲面而來,遠處一片片金黃的稻田,近處是一方池塘,池塘的水清澈見底,滿池的荷花爭奇鬥豔,一枝含苞欲放的荷花更是呼之欲出,荷葉下的小魚小蝦栩栩如生。即使是沒有藝術細胞的人,也知道他畫得好看,跟真的一樣。
有時,也會在街上偶遇,彼此也只是淡淡一笑。後來,有好長時間沒有看到魯公子。聽人家說,他被某軍區作為特招兵招到部隊去了。而後不久,我也離開家鄉,從此就沒有他的任何消息。只想,他一定在世界的某個地方生活着工作着,只是我們無緣相見罷了。
而今,在腦海中定格的只有畫家俯身指點一群無知的孩童和一個年輕男孩背着畫夾在小鎮穿行的畫面,記憶里和他們父子相關的也只有這些零星的片斷了。
……
歲月無聲,一切仿若昨天。然而,那年輕鮮活的生命竟然不復存在,怎能不讓人感慨良多心生惆悵呢?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忍不住寫下這些文字,算是給記憶一個交代吧。